周灵素擦去周慈枚脸上的泪珠子,心下叹息连连。这世上谁不是无可奈何谁不是情非得已?
“梅花儿,不论是为了慈扬还是为了你,这个伴读我们都没办法辞去。我知你心里的苦,知你的不愿,只是这天下人天下事又岂能事事如意?这些话与我说与你爹娘说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离了我们这些亲近的长辈,出了这个门便当没想过。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周灵素一点也不喜欢京城,在这里谁不是规矩好的傀儡?纵是贵为天下之主的皇帝也是如此,都得到既定的区域里起舞。
何况她们这些小得不能在小的平明百姓,人人都被束缚在规矩里人人都活在面具里。
周灵素也想她看着疼爱着长大的侄女儿能天真烂漫的渡过她的少年,只是事事催人老。身为长辈,她如何能看着她摔进那些不必要的泥坑里?
周慈枚的两颊泛红,眼睛里噙着水光,面上都是倔强,一言不发的凝视着桌上的白梅。
周灵素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这样枯燥无味的规训实在是叫人兴致尽失。
“我们不说那些恼人的烦心事,江州那边有些事,你爹娘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走开。这置办嫁妆的事便落到了我这个姑姑身上,我以为这是给你挑选嫁妆。你的意见倒是要比我这个姑姑的重要的多,待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虽是这么说,周灵素却打定主意非要拉着周慈枚一起去看。一则这是她的嫁妆,自己亲自操持的总是要比别人置办的更合心意。另外也是寻些事情与她,免得成日里想这想那。
不论世情如何,日子总是要过的,忙一些总比成日里闲想好。
“莫要担忧了,总归是皇天贵胄,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凡是经过武易辞之手的案子便没有没办成铁案的,故而谁又敢掉以轻心?铤而走险的人多的是,若说不担心……
若非周慈枚是自个儿侄女,周灵素其实也不愿意如此绞尽脑汁的安慰,当真是累人得紧。
周慈枚也不是听不明白好赖话的人,强打起精神道:
“二姑姑我无碍,慈扬毛手毛脚的,你先去看宁宁。我换下衣服再去寻你,我都懂的,只是心里仍旧觉着委屈。同样是皇子,怎么偏偏这些事儿都落到他的头上?若是与我们没有牵连便也罢了,如今我们家与他也是息息相关,我心里有些难受而已。二姑姑你去寻宁宁吧,我过会儿就来。”。
周灵素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这世上不公的事儿多的是,谁人不委屈?只是她们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儿,当真是不愿意她小小年纪便饱尝这荒唐人世的苦楚。
“二姑姑也不催你,慢慢来,多晚二姑姑都等你。”。
周慈枚勉强笑了笑,周灵素轻轻拍拍她的手便也转身离去。倒不是真觉得慈扬看不好她的宁宁,而是要给予周慈枚一些安静。
总要留些空间与她打理心情,周慈枚目送着周灵素离去的身影。簌簌的两行清泪就从眼角滚了下来,她真是觉着委屈。
同样的出身却是千差万别的待遇,若是武易辞不好便罢了。奈何这人哪儿哪儿都好,极其符合夫婿的人选。便是心里带着不满去瞧他,周慈枚也觉着这人做夫婿是极好的。
即便是生在帝王家也没有那矫矜的毛病,也不贪花好色,也无吃喝嫖赌的陋习,更不是草芥人命欺男霸女的恶行。
至多没什么上进心,成日里只想缠着她游山玩水悠闲度日,她也没有什么夫婿觅封侯的心,她们家虽不说家财万贯,却也是小有家资,她的嫁妆便是一辈子也吃不完花不完,如此一个没什么上进心的夫婿反而更符合她的心意。
抛去身份的顾虑,周慈枚其实很满意武易辞。人心都是肉长的,武易辞待她的好她如何看不见,她如何能于这份情意里置身事外?
若武易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周慈枚虽不至于共赴黄泉,只这天下再无动心之人就是了。
她自是唯愿郎君时时平安岁岁长相守,周慈枚看着桌上的白梅花出神。清杏却不敢让她这样枯坐着发愣,得了风寒可不是小事儿。
将火盆又往周慈枚的身边挪了些,将给周慈枚倒了杯热茶,就去忙着给周慈枚烘衣服。烘一下上身的时候总不至于太过刺人,只是她忙完,看着她的主子仍旧在愣神。
心下有些不忍也是无奈的很,于她看来自家小姐就是想得太多。有那么多人护着六皇子能出什么事,便是真出什么事她们远在京城又能如何?
莫不如照顾好自己倒是比什么都强。
“小姐,小姐,我们先换衣服吧……”,清杏轻轻将周慈枚推醒,与周慈枚更衣。
周慈枚没有拒绝,虽则这个时候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动,却也明白她若是一直如此,却是要叫她二姑姑担忧了。
“杏儿,待会儿你去慈扬的院子帮着清书收拾行李,待收拾好了再来寻我。有什么缺的就回来拿,若是我们院里没有便去寻碧梨。”。
清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不过是顺手的事情。便是她家小姐不嘱咐她也是要去看的,毕竟清书是她弟弟,平时便罢了总归不过是些小事倒也没什么,眼前这事儿却容不得马虎。
先不提皇家威严,主家颜面,便是小少爷去了宫里若是什么物什没带一时之间也是极不趁手。况且不论是小少爷还是她弟弟也都还是孩子,总有想不到的地方。
做好了自己本分里的事,主家总是不会亏待她们的,自打她来到小姐身边伺候之后,若非犯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哪年年底没有得到大笔的赏赐?
不过是六七年,除去每月给父母的月钱,如今她也敢说她存下来的钱便是与自己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也是绰绰有余的。
周慈枚换好衣服便去寻周灵素,在自个儿家里周慈枚并不喜欢时时有人跟着,总觉得烦闷的紧。故而她自己慢步而去也不让清杏叫人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