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冯紫英也没能吃完两大盏酒,不过一杯,冯紫英就告罪欲走。
这次并没人再拦他,不能怪冯紫英不喝,实在是陈颍带来的酒太好太烈,难以消受。
走的时候,冯紫英已显醉态,虽然他强装无事,但那微微打晃的脚步足以说明他的状态。
至于冯紫英要怎样回家,会不会半路醉倒在街边,陈颍并不关心,他现在思虑的是,该不该告诉李铭,冯紫英就是那日的刺客首领。
一边陪着贾琏三个吃酒,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很快就引起了三人的不满。
“陈兄弟,你在想什么呢,莫不是心疼这些酒?”贾琏调侃道。
憨直的薛蟠只觉得贾琏的说法倒是很有可能,这般好酒,陈颍心疼也是应该的。
“陈兄弟,你说个价,我不能让你吃这个亏。”
陈颍回过神来,好笑道:“既是我的东道,岂有让薛大哥出银子的道理。”
“这酒虽珍贵,但还不至于让我心疼,刚才是想其他事情出神,我自罚一杯。”
说着陈颍拿起酒杯仰头饮下,当然不是冯紫英刚才用的那种大杯,只是寻常酒杯。
贾琏笑道:“还是陈兄弟大气,这酒比宫中的御酒都要好,要是我得肉疼死。”
薛蟠调侃道:“要是琏二哥你,根本就不会拿出来,肯定藏起来一个人享用了,还有什么好肉疼的。”
“然也,要是我有这般好酒,我肯定是舍不得拿出来的,自己喝还嫌不够呢。”
被薛蟠调侃,贾琏也不恼,笑呵呵说道。
“平心而论,陈兄弟你这酒比宫里的御酒不知要好多少,怎地不献上去?”
“若是有贡酒的名头,陈兄弟这酒必定能名传天下,到时候白花花的银子直往家中淌,岂不美哉。”
对于贾琏的憧憬,陈颍一点儿也不心动,举杯邀饮一下后,陈颍笑道:
“若我是一个纯粹的商人,肯定会像琏二哥说的做。”
“都知道这酒是用粮食酿的,我这酒好则好矣,但比寻常美酒耗费的粮食更多几倍。”
“今上心怀黎黍,体恤万名,我身为臣子,当思为君分忧,又岂能为君添忧。”
一旁的贾宝玉拿起酒杯吃酒,在遮挡下悄悄撇嘴嘟囔了句“沽名媚上,又是一个禄蠹之辈”。
陈颍听到了,却并懒得和他计较。
贾琏叹道:“陈兄弟这胸襟非我能比,只可惜徒看着一座金山在眼前,却不能入。”
陈颍心中无语:就算是金山,也是我的金山,你惋惜个什么劲儿。
薛蟠听了贾琏的话大笑道:“有什么好可惜的,银子这东西足够高乐就行了,赚它那么多做甚?”
陈颍赞同道:“薛大哥看得透彻,赚银子本就是为了活的更好,若是为了赚银子而赚银子,未免活得太辛苦了。”
方才还暗骂陈颍是禄蠹的贾宝玉,这会儿又一脸兴奋地赞同道:
“这话说的有理,为了银子发愁算计实在庸俗,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还一心想着经济仕途,那真成了浊物了。”
贾琏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你们倒是一个个不愁银子,站着说话不腰疼。
“宝玉这话可不对,咱们这般人家,虽富贵,但花用更多,花销银子流水般往外淌,若不想着赚银子,将来必是后手不接。”
贾宝玉却没心没肺随口说道:“琏二哥担忧这些做甚,凭他怎么后手不接,总短不了我们的。”
一句话,把贾琏气得直翻白眼,见贾琏还要和贾宝玉理论,陈颍忙劝。
“琏二哥,不至于,宝玉兄弟不喜经济仕途,从未接触过这些,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今日是我的东道,若是你们再吵起来,那可是打我的脸了。”
如此,几人不再谈黄白之物,专心吃酒。
待席散,个个醉态醺醺,步伐趔趄。
酒楼掌柜早得了陈颍吩咐,安排马车将三人送回贾家,不在话下。
送走三人后,陈颍没有直接乘车回府,而是喝了醒酒汤,在酒楼歇了近一个时辰,差不多清醒后方才叫来马车回陈府。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谨慎,即使醉酒也不会忘却。不论前世还是今世,陈颍都不会允许自己喝醉了酒到街上去。
不论是醉酒作出什么社死的事情,还是意识模糊之下出现什么意外,那都会让人悔恨终生。
所以,在身边没有绝对信任的人时,不要喝醉。若是没办法醉了,那就老老实实待在安全的地方。
因为,一但你醉醺醺的孤身一人在街上游荡,或许当你醒来时就会失去一些东西,更甚至你就再也醒不过来。
第二日,陈颍破天荒的起晚了,脑袋昏沉沉的甚至腹中还有些痛。
【以后再不能跟薛蟠这种人喝酒了】
薛蟠这货喝起酒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势,只要还没倒下,他就会不停地劝酒,哪怕醉到说胡话了,嘟囔的也是喝酒。
还有贾宝玉,酒品也不怎么样,没人劝着,他一喝便停不下来,醉了便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陈颍还有印象,昨天贾宝玉喝醉之后说了他不少坏话,不过陈颍早就到了宠辱不惊的境界,被贾宝玉编排几句,不痛不痒。
起来后,虽然晚了,但陈颍还是练了一番拳脚,洗漱之后叫了些清淡养胃的饭食。
吃到一半,竹砚急匆匆进来,回说宫中有太监来了府上。
陈颍以为是癞头和尚终于要动手了,忙放下碗筷,净了口去见。
到了客厅才知来的是顺治帝身边的戴权。
一番客套后戴权说明了来意,顺治帝催他动作快点,尽快收拾了太上皇身边的高僧。
这突如其来的催促让陈颍有些疑惑,顺治帝从来都是一个善于隐忍的人,这么些年都忍过来了,现在却着急了。
【莫非当时在西山上,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陈颍爽快的领了命,又悄悄塞了厚厚的一封银子,让戴权甚是满意,带着笑走的。
送走戴权后,陈颍来到书房闭门沉思。
顺治帝反常的沉不住气,派了戴权来催他,很显然是担心太上皇的毒真会被和尚解了,想借自己的手赶走和尚。
陈颍想不通顺治帝为何会突然沉不住气,但这次催促我,让他想清楚了另一件事。
原本陈颍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冯紫英是刺客的事情告诉李铭,现在他想清楚了,此事不能告诉李铭。
顺治帝突然急切起来,在陈颍看来,无非两种可能。
要么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变故,命不久矣,所以必须抓紧时间;要么是除了李钰之后,阻力大减,顺治帝迫不及待想要大干一场。
而从冯紫英的话里,可以听出冯家在打围之后,已经得了忠顺亲王的赏识,转投了忠顺亲王。
若是陈颍告诉李铭那日的刺客就是冯紫英,可想而知,冯家必定难逃一死,连带着还会牵扯出不少人。
这些人的折损,很可能会让忠顺亲王元气大伤,自此再也无法与顺治帝抗衡。
帮着顺治帝再去一份阻力?这明显不符合陈家现在的利益,陈颍不能干这种蠢事。
虽然为了大局,暂时不能动冯紫英,但当初刺杀之仇,陈颍可不会忘记。
且先记下,来日连本带利的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