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临近下早朝的光景,就有宫中的小太监来传陈颍入宫面圣。
早就从李铭那里得了内部消息的陈颍,早已准备妥当,干净利索就跟着小太监往皇宫去。
当然,红封银子肯定不能少,就是顺治帝这种勤俭的皇帝,也默许戴权和戴权那些徒子徒孙在传话跑腿时暗中收些好处。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
但陈颍猜测,顺治帝之所以放任这些个太监收好处费,甚至放任戴权卖官鬻爵,其实是在养猪。
前文说过,这些太监因为不能人道,所以酷爱金银珠宝华贵之物,但他们也就是收集罢了,并没有太多花用的地方。
而且内侍这个职位很难活的长久,都说伴君如伴虎,不光是用在朝臣身上,用在这些内侍身上更为贴切。
保不齐隔几天就处置一个,留下的那些银两财宝自然就充归皇家内库了。
这不是养猪又是什么?还是那种把猪放到别人家菜地里散养的那种。
夺笋呐!
说这顺治帝将下早朝,便急急遣了内侍传唤陈颍,究竟所为何事,暂且搁下,容后再表。
且说荣国府里,王熙凤昨日惊怒交加,心情大起大落,回府后只觉万分的困顿疲倦,草草洗漱便睡下。
都说大悲大喜,必致心力不济,病邪入体,王熙凤这一觉睡下,便就病倒了。
贾母得知消息后心急万分,忙遣人去请太医王济仁过府诊治,又嘱咐王夫人顾看一下府中事物,更要亲去看视凤姐儿。
邢、王二人还有大丫鬟鸳鸯好生相劝,这才劝住了贾母。
太医诊断开方后,平儿亲力施为,去了库房照着方子挑了上好的药材,又亲手煎熬汤药。
贾琏守在病榻前,脸色阴沉,思绪早已飘远。
夫妻二人一个发热昏睡,一个锁眉沉思,明明近在咫尺,却是两番天地。
也不知沉思了多久,贾琏忽的眉头舒展,转愁为喜,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还胡乱挥舞了几下,好似在为自己的才智喝彩。
这一幕把端着药进来的平儿唬了一跳,险些打翻了手中药碗。
贾琏道:“你好生服侍着用药,我出去一趟。”
说完贾琏便大步而去。
看着贾琏那一脸喜色,平儿料定他又是出去和狐朋狗友胡孱,在看看重病卧床的凤姐儿,平儿心中替她不值,暗骂贾琏不是个东西。
只是她又想到自己怕是马上就要被撵出去了,扯出一个满是苦涩的笑容。
“我哪儿有资格替奶奶不值,最不值的是我才对。”
实际上,平儿这次真是误会贾琏了,他并非是出去鬼混的。
贾琏回来时,带回来了一人,这人斜挎着药箱,穿着和王太医一般的服侍,显然也是一位太医。
府上众人见了都觉纳闷,才请了王太医,这会儿又找来一个脸生的,这岂不是打王太医的脸。
只是人是贾琏请过来的,他们也只敢背地里嘀咕两句,互相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
贾琏先回到小院,命丫鬟们放下床帷帘幕,然后出去将人请进屋来。
“胡太医,请入内替拙荆诊治。”
胡君荣连忙弯身还礼,“二爷您先请。”
不错,这位胡太医胡君荣,便是原着里那位“乱用虎狼药”的庸医。
比之王济仁,胡君荣医术不及,医德也远远不如,常收人钱财伪作病情,甚至故意错诊,开药害人。
按说他这种屡屡错诊的庸医早该被扒去太医服下狱问罪,但事实并没有,他这类人是不可或缺的。
贾琏能知道胡君荣的品性,贾母自然不可能不知晓,贾琏也正是知道贾母知道,才特意请来胡君荣。
各中缘由,暂不细表。
正逢二人要入内替凤姐儿诊治时,贾母身边的鸳鸯来了。
“二爷我,老太太请你去一趟。”
贾琏丝毫不显意外,笑着向鸳鸯答应了,然后转身向胡君荣言道:
“劳烦胡太医稍等片刻,家中老太太要见我,不敢轻慢。”
“二爷孝顺,既是老封君要见您,二爷还是快些去罢,不必在意我的。”
贾琏命人带着胡君荣去厢房歇息等候,然后跟着鸳鸯往荣庆堂去见贾母。
“你好端端地怎又请来一个,让王太医知道岂不伤心,等会儿老太太问你这个,你可想好怎么解释了?”
贾琏并不理会鸳鸯的关心,笑道:
“还能怎么解释,如实说便是。”
到了荣庆堂,贾母脸色不是很好,在贾琏请安之后便问:
“你是灌多了黄汤醉迷了心不成,才请王太医给凤丫头看了诊,你又找来一个,让王太医心中如何想我们?”
贾琏忙认错道:
“老太太,她这一下子病倒了,服了王太医的药也不见好,我一时着急就急糊涂了。”
“这才不到半日,什么灵丹妙药?这么快见效的?你这孩子,真让人不省心。”贾母叹道。
“老太太,我现在就把胡太医送回去,再给王太医陪个不是,绝不会让老交情寒了心。”
说着贾琏就要去,贾母忙喝道:
“回来,你去什么去,请了就请了,岂有你去给他赔不是的。”
“那个胡太医可是叫胡君荣?”贾母问道。
贾琏回道:“正是他。”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医术如何?你就请他回来。”
贾琏摇头道:“孙儿不知,只是正常递贴请来的,并不敢挑选。可是这胡太医有什么不妥?”
贾琏装作懵懂无知,演技精湛,贾母全然不觉他是装的。
“算了,等他诊治后给了诊金打发他去,只一点,千万别给凤丫头吃他开的药方。”贾母挥手道。
“孙儿知道了。”
贾琏恭敬应着,告退而去,回到小院里,带着胡君荣入房给凤姐儿诊病。
在贾琏出府去请胡君荣时,凤姐儿服了汤药,已有了些好转,人已清醒了许多。
此时隔着重重帘帷见到听到贾琏又请了大夫,心下疑惑。
贾琏拦着要上前拿出凤姐儿手腕让太医诊脉的平儿,亲自为之。
见贾琏出去竟不是鬼混,去请太医,平儿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但直觉告诉她,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将帘幕掀开一个小缝儿,贾琏探头进去,低声与凤姐儿说了几句话,然后将凤姐儿的手腕牵着伸出帘帷,搁在杌子上,再盖上一块洁帕。
“胡太医,劳驾费心。”
接下来,胡太医装模作样地诊治了一番,然后顿时面色大变,狐疑不定。
贾琏忙着急问道:“胡太医,怎么样,可要不要紧?”
胡君荣面色凝重道:“脉象很是复杂,我一时还不能确定,二爷且等我细想清楚。”
接下来,两人一个面沉如水,拧眉苦思,一个焦急难安,来回踱步,谁又能知道,他们其实都是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