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以后,陈颍忽地想起,自己曾让贾芸今日带着倪二来找自己,之后突然得知顺治帝要宣自己进宫,竟也忘了让人通知贾芸一声。
想着贾芸和倪二估计还在陈府等着,陈颍便向车夫吩咐道:“加速,快些回府。”
路上,陈颍习惯性地复盘着刚刚在宫里的事情,在谈完和尚之乱后,陈颍正想提醒顺治帝边关互市以及火枪等事,结果顺治帝先一步提起了,开通互市的国书已经送往女真,让陈颍做好准备,明年开春便由大皇子李镬带兵甲五千,携同云字号的商队前往边境。
还有火枪和千里眼的研究、生产,也会在明年开春正式开始。
对于顺治帝突然加快进程,陈颍既惊讶又怀疑,他所知道的顺治帝,是一个踏实务实、凡事做好准备一步步进行的人,现在和尚的事情还未解决,顺治帝竟然一下子又将两件大事提上日程。
另外还有一个让陈颍格外留心的细节,顺治帝先问了自己是否还和陂足道人有联系,但那是自己言语中提及了道人,他顺口一问也正常。
反常的在后面,陈颍出宫之前,顺治帝曾打发了李镬和李铭,单独问了他一件事,问他知不知道“仙长”给太上皇的丹药具体有何等效果。
陈颍按照原先的说辞告诉了顺治帝,结果他又问那丹药能否治伤,对此陈颍只说并不知晓,心下存疑。
前面顺治帝还只是对道人的离开略表遗憾,并不多么在意,结果突然就支开李镬李铭,单独询问丹药之事,这很不正常。
陈颍第一反应是顺治帝已经等不及要掀翻压在他背上的大山——太上皇,所以担心丹药太过神效,真的会让顺治帝延寿。
但仔细思量,又觉得不对,如果顺治帝的实力已经足够除掉太上皇,两枚丹药根本不足以保住太上皇;若是顺治帝实力不足,那他根本没机会对太上皇的丹药做手脚。
思来想去,陈颍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猜测,那就是顺治帝在西山那次受的伤太重,至今未曾痊愈,那些皇家御医无法治好他的伤,所以他打起了那两枚出自“世外高人”之手的丹药的主意,所以他一改往日作风,一次将好几件事情提上日程,同时筹备。
想通这些,陈颍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差点就漏掉了极其重要的信息。
马车回到陈府,竹砚带着下人前来相迎,陈颍扫了一眼并未看到贾芸和倪二,心想两人应该已经是离开了。
“竹砚,今日贾芸和倪二可曾来过?”
竹砚回道:“爷,来了,得知爷进宫面圣之后,他们二人便要回去,小的本想留他们在府上喝茶等爷您回来,结果那位芸二爷一听顿时脸色就变了,拉着倪二就走了,说是明日再来拜见。”
陈颍扑哧一声笑了,心道你说让他喝茶等人,他能不跑吗?看来以后贾芸都不敢留在自己府上喝茶了。
“无妨,他们的事不急,明日再说也不晚,可还有其他的事?”陈颍问道。
“爷,还真有一件事,贾家刚下葬的那个‘秦氏’,她老子和兄弟也相继去了。”竹砚凑到陈颍近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着。
陈颍没好气地拍了竹砚一巴掌,笑骂道:“你这货不会说话就别说,埋的那个到底是谁你不知道?少在这里说不吉利的话。”
也不知道,真正的秦可卿,和假扮秦可卿的秦氏,这个时候有没有打喷嚏。
竹砚躬着身子,忙赔笑说:“是小的不会说话,小的想说的是那个身份,不是下葬的那个身体。”
“行了,别贫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颍记得原着中秦可卿下葬后不久,秦业秦钟父子爷很快就相继离世,要是这里面没什么内幕,陈颍是不信的,这个时间间隔太短,太巧。
于是竹砚将调查到的,秦家父子的死因讲了一遍,与原着中描述的并无太多出入。
事情也就是这两日发生的,那秦钟本就娇弱,因在郊外受了些风霜,又与智能儿偷期缱绻,泄了元阳,再加上两人幽会被贾宝玉撞见,心内惊惧,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回家后秦钟就病了。
前日夜里水月寺、水月庵被查抄,智能儿趁乱跑了出来,因无处安身,又得知秦钟病倒,便私自进城来找秦钟,结果被秦业发现,将智能儿逐出。
自己寄以厚望的儿子竟与不三不四的尼姑有染,秦业气极,抄起棒子便将尚在生病的秦钟打了一顿,自己也被气得犯了老病,当天晚上便咽了气。
秦钟本就病弱,挨了一顿好打,又见老父被自己气死,悔痛莫及,因此病得更重,在今日早间也呜呼哀哉了。
手下调查到的事情大致便是如此,当然,其中的心理描写是竹砚为了事情合理,方便讲述而补上的,至于当时秦钟究竟作何感想,人都死了,无从得知。
陈颍也就是徒听一乐,之前因为诸多限制,他并未安排人手盯着秦业家,因此能调查到的只有这些,陈颍可以断定,秦业秦钟的死绝对是人为的,竹砚查到的这些都是杀人者故意布置好的。
当然,陈颍并没有替秦钟父子查案伸冤的心情,他们的死是意料之中的必然,李钰败了,“秦氏”也“死了”,他们两个一定是会被灭口的,至于动手的是贾家,还是冯紫英,抑或是其他的谁,都无所谓。
自此以后,秦可卿便真正的自由了。
“你小子,以后回事要是再敢加上自己脑补的东西,仔细你的皮!”陈颍猛地扬起手唬的竹砚一跳,但陈颍只是吓唬他而已。
“再有下次,爷就把你绑在柱子上,让人拿沾了水的马鞭抽你。”
竹砚这货,刚才给他说贾芸之事的时候,话语中透露着对贾芸离去的不满,很显然他是觉得贾芸不留下等着,就是不尊敬陈颍,就是不给他竹砚面子。
还有刚才汇报秦家之事,里面有许多心理描述,调查还能调查的死人当时在想什么吗?显然是竹砚自己的推断。
这些主观的东西,在这些小事上或许没什么影响,但绝不是什么好习惯,要是竹砚不改,陈颍以后是不可能再继续重用他的。
竹砚与梅笔不同,梅笔心思太重,总有自己的想法,这种人当不了忠实的手下,所以陈颍放弃了梅笔。
竹砚却恰恰相反,没什么主见,但足够纯粹忠心,陈颍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缺点就是太愤青,不够冷静,简单的人反而容易被情绪左右。
陈颍还是很看重竹砚的,所以才会时常提醒他,希望他能改掉这些小毛病,以全主仆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