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苏州诸事已毕,陈颍和妙玉乘船原路回返,船上少了李家姐妹,多了邢忠一家三口。
回程途中,一帆风顺,并无意外发生,不过几日,船行到扬州,靠岸停泊,一辆辆马车浩浩荡荡,从码头往盐运衙门驶去。
头一辆坐的自然是陈颍妙玉,还有一个岫烟,次一辆是邢忠夫妇,余下的都是陈颍在苏州置办的一些土仪、特产,算是妙玉拜访林家的心意。
盐运衙门后院,林如海书房,陈颍端着茶,心中却满是疑惑,去苏州前,送黛玉回来时,林如海待他们十分随和,还热情留他们在扬州游顽,如今从苏州回转,林如海的态度却是大变样,坐在主座上,板着个脸也不说话。
“林叔叔怎地愁眉不展,可是盐务上遇到什么麻烦了?”陈颍也懒得跟林如海客气,开门见山直接询问。
林如海闷哼了一声,回道:“托你的福,有郑老爷子协助,盐运上的事一切顺利。”
这话怎么听都是一股火药味儿,陈颍更是疑惑,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林如海。
正待陈颍想细问缘由时,忽然有人来报,有公事急请林如海去处置,陈颍也只得暂时按下疑惑。
“林叔叔不必管我,当以公务为先,府上我都熟,我自己招待自己即可。”
林如海也没说什么,起身随报信之人离去,让陈颍自便。
带着满腹疑惑,陈颍决定去问问黛玉,或许她知晓些什么。
陈颍一行到盐运衙门之后,邢忠夫妇见了林如海一面,然后被带去厢房安置了,妙玉和岫烟则是同黛玉去房间说话儿,陈颍被林如海叫去了书房,本以为是有正事要商议,结果却全程给他冷脸,实在郁闷。
陈颍到黛玉院里时,几人正在屋内说着私密话儿,也不曾留人守门,陈颍自顾进去,在内间门外敲了敲门框。。
“呀,哥哥你怎地过来了?”黛玉一抬头看见陈颍吓了一跳,惊呼道。
“颍哥哥,你来啦。”岫烟也忙给陈颍打招呼,只是她脸上微红,眼中还有一丝慌乱。
陈颍道:“林叔叔突然有公务要办,我一个人无聊,便来看看你们。”
“你们聊什么呢?见到我来怎地这般惊慌?”
“没,没聊什么。”黛玉连忙摆手道,“就是我们女儿家之间的话,哥哥你就别问了。”
见黛玉不愿说,陈颍自然不会追问,正想叫她出去单独问问林如海的异常,却看到妙玉似是躲在黛玉和岫烟身后,自己进来之后,她也不曾与自己说话。
“表姐,你好端端地躲着我干嘛?也不与我说话。”陈颍佯作生气道。
妙玉未曾回答,黛玉却先嗔道:“都说了是女儿家的私事,哥哥你问这么多做甚?快些出去。”
说着黛玉还上前推着陈颍往屋外去,黛玉一动,陈颍便隐约看到了妙玉此时的样子:从她红彤彤的耳朵可以看出,此时她双手捂着的俏脸必然也满是红云,身躯还在微微颤抖,好像在咬牙强忍着什么似的。
被黛玉推到屋外,陈颍一脸疑惑问道:“玉儿,表姐她没事罢,我看她好像不太好?”
“没事没事,就是我们刚才顽笑有些过头,让妙玉姐姐害臊了。”黛玉忙道。
“今天真是奇怪了,林叔叔一副有事瞒着我的样子,玉儿你也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我都不能告诉吗?”陈颍蹙眉问道。
“这……”黛玉支吾了一阵,关切道,“爹爹被把你怎么样罢?”
陈颍摇头道:“倒是没把我如何,就是沉着脸,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些不高兴,我也不知道是何处得罪了林叔叔。”
黛玉抿了抿唇,说道:“哥哥你且随我过来。”
陈颍跟在黛玉身后,两人来到林府花园里,在一处亭子里止步。
四下无人,黛玉眼神复杂地看着陈颍,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言道:
“哥哥你们去苏州之后,过了两日,爹爹收到了赵伯父的信。”
“我父亲?什么信?”陈颍突然感觉,自己怕是又被自己那个不着调的老爹坑了。
黛玉道:“赵伯父在信中说,为了陈家的香火,要先为你纳一房妾室,与爹爹商量。”
陈颍脑中轰的一声,怪不得林如海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不满,黛玉还未过门,自己便要纳妾,他不生气才怪呢。
“玉儿,你听我解释,我事先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等回到颍川,我便找父亲说明,拒绝此事。”
见陈颍一脸急切地向自己解释,黛玉心中那点儿小委屈反倒消散了,忍不住扑哧一笑。
陈颍一愣,不解道:“玉儿你笑什么?”
“我笑哥哥傻,你就不问问对方是谁,就急着拒绝?”
陈颍斩钉截铁道:“不管是谁,在和玉儿成亲之前,我绝对……”
黛玉连忙踮脚捂住陈颍的嘴,嗔道:“你可别再乱发什么誓,好好的又教人担心。”
“爹爹虽有些生气,但他没说你,便是同意了。”
不等黛玉说完,陈颍打断道:“这不是同意不同意的问题,我若是在和你成亲之前就纳了妾,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风言风语加在你身上,而且林家也会被人非议耻笑的。”
黛玉道:“哥哥你不是常说外人的眼光和言论都不必在意吗,其实赵伯父的担心我能理解,哥哥你自己算算这些年遇到过多少次危险,前不久我们在刚刚遭遇袭击,哥哥也该理解赵伯父的心情才是。”
陈颍沉默了,凭心而论,他不想委屈了黛玉,但父亲的担忧,和黛玉的话,他无法反驳。
不说这些年遇到的危险,单是在西山那次,虽然成功的死里逃生,却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一旦孙皇后察觉到他已经发现了李铭的真实身份,他根本没把握说服孙皇后不杀人灭口。
可是接下来至少三年,他又不得不留在京中,犹如在刀尖上跳舞。
“玉儿,我能理解父亲和祖父的担忧,但是我不想委屈你。”陈颍苦笑道。
自家老爹真的是太不靠谱了,这种事情好歹也先与他商量一下啊,如今猝不及防之下,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