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仰宁仿若未闻,神情木楞地靠着墙站着,眼睛死死盯着头上的红色急救灯,连眨眼都少。
仿佛他只要眨眼,就会错过很重要的东西。
律滔看着方仰宁的状态深深叹了口气,“老八你在这里陪大哥,我去陪孩子。”
“好。”于修凡点头。
律滔立刻联系了几个幼儿专家,并用了直升机将人接了过来。
童思在ICU里头呆了整整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方仰宁感觉自己都如同在被热油煎熬着,翻滚着,从灵魂深处溢满心头的窒息感让他的呼吸都变得缓慢而沉重。
这八个小时里,病危通知下了三次,抢救三次,听里面他请来的专家医生说,童思的心脏骤停了一次。
“病人还没脱离危险期,要在无菌病房呆几天。”
“我能进去陪她吗?”方仰宁的声音哑得不行,眼底满是恳切之情。
医生顿了下,“可以,但是一次只能一个人,而且不能呆超过两个小时,病人需要休息。”
“好,谢谢。”
方仰宁被律滔和于修凡两人轮番上阵劝着喝水吃饭,然后就穿着无菌服进了病房。
他坐在病床旁的一张椅子上,握着童思没有吊瓶的那只手,静静坐着。
他腰微微弯曲,好似再也承载不住更加厚重的东西。
慕余白和慕水悦坐着飞机赶到的时候,各自无菌病房的厚厚玻璃窗,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大哥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出来了。”律滔说。
慕余白手掌贴在玻璃上,手指蜷缩了一下,“我能进去吗?”
律滔摇了摇头,“不行,一次只能进去一人,一个人只能呆两个小时。”
“那,孩子呢?”慕余白眼睛依旧盯着病房内。
律滔声音低沉,“孩子在楼上的幼儿保温室输氧,已经请专家看过了,这几天会重点照顾,修凡在楼上看着呢,我等等上去替他。”
“孩子状态如何?”慕余白问。
律滔唇微微蠕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医生说,他们会尽力的,慕叔叔您别担心。”
慕水悦兀自捂着嘴无声流泪。
慕余白站在玻璃窗旁看着童思躺着的地方,恍若变成了雕塑。
外头的天黑沉沉的,乌云压低了天空,如浪潮般翻涌着,远远看去仿若跟地平线连在了一起。
晚上,暮冬时节的第一场雪从天而降,气温骤降。
童思在无菌病房呆的第二天。
“她还有多久能醒?”被律滔抓出来吃饭的方仰宁问道。
律滔说:“我刚问过医生了,如果这两天能恢复意识就能脱离危险,如果……大哥,嫂子会醒的,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
律滔现在完全不想说坏消息。
“嗯。”方仰宁应了声,埋头草草扒了两口白米饭。
“大哥你吃点菜,嫂子醒了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你照顾,你不能倒下。”律滔说。
方仰宁吃饭的动作顿了顿,但是扒下一口饭的时候,混着菜一起吞了下去。
他眼尾一片泛红,眼中有清晰可见的血丝,清俊的脸上有了胡茬子,看着有几分落魄潦倒。
“孩子在今天早上脱离危险了,不过还要在保温箱呆几天。”律滔没等方仰宁问,先跟他说了这个好消息。
方仰宁木木点头。
律滔:“三哥说,夏轻他会处理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要放过他!”方仰宁的眼底闪过一丝戾色,仿佛野兽想要撕碎猎物般血腥。
“明白。”
律滔坐在一边等方仰宁吃完饭,才开口继续说,“大哥,晚点老五会飞过来换我的班,我得去Y国一趟,有工作的事情,一处理完我就会回来。”
“嗯。”
吃过饭,方仰宁套上无菌服又进了无菌病房。
三天很快过去。
这三天,方仰宁除了吃饭就是看着病床上的童思,睡觉是被白峰几人轮流按着打镇定剂让他短暂进入睡眠的。
慕余白几人也是在孩子的保温箱和童思的病房来回轮着班。
下午,方仰宁在负责童思的医生那得到不好的消息,回来后整个人跟失了魂一般。
“方先生,你要有心理准备。”
方仰宁脑中萦绕着医生的这句话,太阳穴钝钝地跳着,好似被几百根针扎着一般。
他坐在病房里,沉默了将近一个小时。
“思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许久后,打破宁静地是这句话。
他声音喑哑得仿佛被磨砂纸卡住了一般,语气好似一个孩子,要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
方仰宁嘴唇艰难地颤动了两下,手指指尖神经质地微微抖动着,慢慢地,他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打在护目镜上,升起一片朦胧的水雾。
他整个人蜷缩在床边,头低垂着跟床沿齐平,呈一种想环抱住自己的状态。
有一只手,慢慢地放在他的头上。
方仰宁有些不可置信地慢慢抬头。
眉间的位置被食指轻轻一点。
“傻瓜。”童思嘴角扯起一丝虚弱的微笑。
方仰宁将自己的头轻轻靠在童思肩上,似是忽然卸下千斤重担,全身都在颤抖着。
童思眼眶有些发热,手在方仰宁背上轻轻拍着。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许久后。
“别再离开我了。”
“好。”
童思昏迷第四天,清醒了半个小时,又陷入昏睡。
她在无菌病房又呆了两天,终于被允许转到了普通VIP病房。
童思在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秒钟,就跟方仰宁要看孩子。
方仰宁搂着她不放,“再等等,下午我让人把他抱过来,你再陪我半天。”
童思失笑,自家男人怎么还跟自己儿子争宠。
“我见了他也能陪你呀。”童思玩着方仰宁放在自己身前的手指,两人的左手无名指上都戴着戒指。
对戒在雪后初晴的阳光下闪着光。
方仰宁半眯着眼,将脸贴着童思的侧脸,“不,你注意力都会到他那里。”
童思仰头在他嘴角亲了亲,压不住笑意地轻笑出声。
童思问:“我给孩子取了个小名。”
“嗯,什么?”
“叫橙橙好不好,因为怀他的时候,我特别爱吃鲜橙汁。”童思半开玩笑道,企图转移黏糊劲上来的男人的注意力。
“好,就叫橙橙。”方仰宁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孩子的大名你想好了吗?”童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