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朦胧,宫灯挂上了屋檐。
皇宫笼罩着阴去。
正和殿里,皇帝还没有醒来。
一家三口子,聚在一块儿吃了宵夜,连院正都蹭了一顿吃的。
杜婉时不时瞅向这个老头,发现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你的药熬好了吗?”
“郡主,早熬好了,只是皇帝还没醒来,便没有去倒出来。”院正回答得恭恭敬敬,眼神儿还会偷偷看向杜驸马,仿佛在指控他,让他管管自己的女儿,“……我堂堂的院正,还要天天煎药,都快成了小药童。”
杜驸马笑骂,“说什么呢?你老可当不成小药童。”
“父亲说得对,他最多是个老药童!”杜婉突然笑嘻嘻地接话。
杜潜低头闷笑。
杜驸马一愣,转而指着自家女儿,想骂又舍不得,最好都成了一句,“婉婉,要懂得尊敬长者。”
“嗯嗯,我知道。”杜婉乖巧地应了声,“可谁让我是个诚实的孩子呢。”
杜潜猛地转过身,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好不容易才没笑出声。
院正是无所谓了,真不是什么大事。
比起一大把年纪还被说成小药童什么,老药童还更好听点儿呢。
索性找了个话题,院正道:“这个时辰有点晚了,最好叫醒皇上,让他吃点儿再喝药。”
“差不该醒来了。”杜潜在心里琢磨了下时辰,“这人睡了三个多时辰了。”
院正想到这位就不是个善茬。
据说谢家还在宫外跪着,真要等到皇帝醒来再提。
正如杜潜所说的,皇帝醒来了。
守在床沿的大总管,是第一个知道的。
皇帝起来会有动静,在外间的杜婉等人很快便知晓。等皇帝洗漱完毕,又吃了东西,喝完了药,又解决了一些生理问题后,这才召见杜驸马。
杜驸马进来之时,杜潜和杜婉也跟着。
互相打个招呼,问候几句,皇帝和杜驸马先聊了一些正事。
杜驸马将追查到的说了,例如秦鱼鱼得到的毒药,“那毒药是公主从一个叫秦淼的人那里得来的,这人和公主一块儿长大,之前算计过马家大小姐,被马大公子暗中弄成了残废,接触过毒术的,至于他的购买渠道,他咬牙不肯交待,最后被严刑逼供,一个失手被弄死了。”
于是,这条线牵断了。
杜驸马犹豫了下又道:“皇上,公主和这个人都受过谢家的庇护。”
“是受谢家,还是谢璋?”皇帝突然问。
杜驸马这个被问住,一时没有回答。
倒是旁边的杜婉奇怪地反问:“舅舅,谢家和谢璋有何区别?”
皇帝:“……”
可以说有区别,又可能说没啥大的区别。事实上他早前收到密信,说谢家可能不太安分。只是一直没查出什么,就只能命人继续监视。
皇帝同样怀疑谢家,特别是谢家找回秦鱼鱼太巧。
不过,没有证据不好做什么,但他还是压下了谢璋的晋升……
杜潜趁着大家提到了谢家,便将谢家还跪在宫门外的事情说了,“谢家好像想见谢贵妃最后一面。他们来求见您的时候,您刚睡了小半个时辰,我不想为此打扰您休息,就擅自将此事压下了,反正,什么时候见不是见,怎么比得上您休息来得重要。”
皇帝看到他和妹妹一个德行,就拿他没办法,“还有这事儿?”
接着皇帝对大总管吩咐道,“让谢家人进来,准许他们参加葬礼。”
谢贵妃终究不是原配,以贵妃之礼下葬,差不多停灵七日就可以葬入皇陵。跪在宫外的谢家人,终于迎来的大总管,将他们接了进宫,带到贵妃住的宫殿里。
当初皇帝昏迷,秦鱼鱼为了面子情,也要吩咐人替谢贵妃准备棺木收殓尸身。
棺柩就停在原本的宫殿里,还设了一个灵堂上了香,由一些宫人在守灵。
杜婉以为跪在宫外的,只有定北侯,没有料到是一大家子。
起初确实是定北侯先跪在宫外的,谢璋本来在当值,见到父亲跪在宫外,岂能由他一个人跪着,不然世人的口水都能把他喷死。
后来谢二夫人带着女儿谢莹过来了,陪着父子俩一起。
再后来又是谢鸿这个世子骑着马从军营着匆匆赶来。
定北侯的名声很好,特别是将世子之位,真的让给了大哥的儿子,更是给他赢得了不少的赞誉。
不管是真心或是假意,定北侯对于大哥唯一的血脉,在外人看来的确是好得没法挑剔,不但让他继承爵位,还亲自带着他去拜访了世交好友,又带着他出入军营。
要知道谢璋当年,就被他送去学文。
谢璋能当官,还当得不错,一路走来好像靠的是他自己。
这让人挺意外的,跟谢鸿比起来,谢璋就跟是捡来的儿子一样。
一家子到了谢贵妃灵前,女眷都哭得不行,男人们也在抹眼泪。
谢璋上前点了一炷香,再双手奉上去,眼中隐忍之极。
上过香之后,就默默退出了灵堂。
人来到了后面的花园里,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宫人。
谢璋问道:“这几天宫里发生了何事?”
“贵妃娘娘中毒后,皇帝跟着中毒了,被抬回了正和殿救治,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去了,没有多久禁卫军封锁了皇宫,还将正和殿团团保护了起来,另外,皇后娘娘也被禁足了,听说是跟下毒有关。”
这宫人又说起了郡主的现身,还有公主和禁卫统领等人被秘密捉了起来,还有一大批宫人都被捉了起来等等,都是一些表面上能打听到的消息。
谢璋又问道:“可还有查出什么?”
“……还有,公主似乎动了胎气。”
“……”那个愚蠢的女人!
谢璋眼底闪过抹厌恶,嘴上还是问了,“孩子是否能保住吗?”
“奴才去打听过了,太医说要过两天才知道。”
“行了,你先下去。”
谢璋不喜欢秦鱼鱼,却不想那个孩子没了。
是他错了,本以为握在掌心的棋子,突然就朝自己来了一刀。
先前宫中这盘棋,他不是下棋之人,最多是旁观者,再顺水推舟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