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和卫元帅私下聊了足足一个时辰。
具体聊了什么,没有人知晓。
最后,是卫元帅下令撤兵,西北大军又重新回去。
短短几天,西北就变天了。
卫元帅宣布归降朝庭,卫家所有人都会回京,包括他本人。这场所谓的造反,仿佛是一场云烟, 出现得快去得也快。
而卫戈等人当天,就被人接下山。
他们终究是不敢轻举妄动,在山上待到夜幕来临,不见杜婉出现,倒是等来了接他们的人,是卫元帅派来的。
等他们下山就知道撤兵的事情。
什么雄心壮志,被骄阳郡主这么一闹全没了。
有一些不知内情的将领,起初会不愤,以为卫家被人威胁的,正想闹腾起来就被相熟的知情人压下,当初被杜婉捉走的,可不止是卫家人,被放回来不会宣扬出去,但有亲朋好友专上门来问了,还是会提点一二的。
就这样在强大的武力威胁下。
西北上层的人,诡异地安静了下。
上层的将领沉默,下面的人再如何想都没用,只能服从命令。
杜婉在西北重点城池里溜了一圈儿。
直到第三日清早。
有人见到城墙上高高的了望台顶, 似乎站着一个人。站在地下的人仰望, 仅是能看到一个细小的影子,却依稀可以看清,那人戴着斗笠,手持着长剑,衣袂猎猎。
在那么高的地方,那人依旧站得极稳。
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高处,俯视众生。
当那人揉了揉眼,还想再看的时候,了望台顶上便已经空荡荡。
杜婉从了望台顶跃下城墙。
守城的士兵看到她,都吃了一惊,正要质问她是何人。
只觉得眼前一花,没人了?
这么诡异的事情,他连忙去禀报上司。
上司听说了对方的打扮后,再默默地将此事压下,又往上禀报。然后,一个接一个禀报,直到消息传到了老元帅的耳边。
老元帅这几天憔悴了不少,却不敢倒下,依旧挺直着脊梁而坐。
卫忠源道:“父亲,郡主这是现身了?”
“等她再上门。”
“咱们……真要这样吗?”
“不然怎么样, 你来说?”老元帅侧目看向卫忠源。
卫忠源放在大腿的拳头,紧紧握着,“大不了鱼死网破。”
“愚蠢!先不说鱼死了, 网也不会破。就是卫家死绝又如何?百年后谁还记得我们?还是你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成为名留青史的英雄?”
老元帅问得卫忠源面红耳赤。
良久,老元帅又道:“史书是后人写的,说不定日后会记上一笔,卫家谋逆,满门皆灭,死有余辜。”
“……”还真有可能。
正在元帅府最近的街边吃面条的杜婉,正好听到老元帅和卫忠源的对话。
突然,府内的老元帅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很远,也可以说很近。
人不在府里,声音却传了进来,“卫元帅是个明白人。”
“……”卫元帅端正摆在腿上的双手稍为抖了抖,“郡、郡主?”
喊出这声的老人,心底无比苦涩,还有敬畏。
这是什么能力?这个……
在他年少时曾拜过一位隐世的老人为师,得他教导武艺。
师父临死之前告诫过他,遇到世家大族的子弟,特别是传承久远的家族子弟,能交好就交好,不能交好也不能去招惹。
师父说,普通人……惹不起。
卫元帅以为他家势力足够,已经算不上普通人。
如今看来,是他当初理解错误了。
师父当初所指的惹不起,与权势无关……
卫元帅的反常,卫忠源第一个知晓,“父亲,您这是……怎么啦?”
“刚才你没听到郡主说话吗?”卫元帅看向儿子。
卫忠源错愕,“没有啊。”
“那没什么了。郡主应该在这附近,你让府里的人都注意点儿,不要冒犯了郡主。”卫元帅压下心底巨大的落差和苦涩,希望小辈们不要不长眼惹到郡主。
卫忠源碰到了父亲异样的眼神,有些明白过来了,刚才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还是他所不知道的,然后顺着父亲的话道:“父亲请放心,大家都乖乖待在家里,没有外出。”
“都是好孩子。”
“是啊,我们卫家人光明磊落一辈子,若不是着实被逼得没法子活下去,也不会孤注一掷去造反。如今主持朝政的是郡王,听说朝堂清明了不少。”
“……”
接下来是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都是满满的无奈。
说他们为什么要造反,说他们有多么迫不得已,说朝堂已经好些年不给军饷,每年送来的粮食都陈年旧粮,还掺杂着大量的沙子,根本就没法吃的。保暖的衣物更过分,里面连丁点儿保暖的棉花都没有,全是草絮。
送来的药材就更不说,全是次等,还经常拖欠。
每年军营里,缺吃少药,都要死上不少人。
这两年天灾不断,西北的将士的日子更加艰苦。
外面正哧溜哧溜吃着面条的杜婉,本来吃得挺欢快的,结果越吃越慢,再到最后若有所思,据她所知这两年皇帝舅舅没有亏待西北吧。
粮食如何她不清楚,但军饷绝对没少的,银子去了哪里?
有了她的帮忙,皇帝已经不缺钱,理应不会去贪墨这一笔钱。
要么是卫家人撒谎,要么是有人从中作梗,不声不响就将军饷给贪了,还成功将此事隐瞒了下来?此时可不容易,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
军部粮饷、衣服和武器等物资,是兵部负责的。
杜婉不由想起了那个死掉的马尚书。
当时,马尚书竟然派人来暗杀他们兄妹,不仅杜潜很惊讶,连杜婉都觉得意外。要知道在大殿上,马尚书很配合的,认怂也快,两个人都以为他会是个识时务的,真没有料到他会暗中对兄妹俩下死手,也是那次杜潜差点就出事。
杜潜为此还特意重新调查一遍。
得知是事实后,杜婉就将人利落地解决。
此时回想起来,马尚书确实挺异常的,会不会……是心虚所致?
算了,把这个消息传回京城,让大哥去头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