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间。
萧云弯弓搭箭,凝目视向那不远处的小鹿。
弓弦,愈崩愈紧。
“嗖!”
转眼间,箭矢离弦而出。
这一箭,犹如流星般,径直将那小鹿射死在地!
刹那间,周围将士,疯狂欢呼。
“千岁!千岁!千岁!!!”
欢呼声中,刘协呆呆站着。
恍如一个可怜的孤儿。
他心里明白的很。
这些欢呼,是为那萧云!
他更知道。
这……是萧云在向他立威!!!
周围百官中。
有人惶恐,有人心惊。
有人兴奋,有人呐喊。
萧云不动声色扫向周围百官。
所有人的表现,他全都看在眼里。
百官的心,依旧在汉,在天子。
但……
他会慢慢的,将这些人的心,变成向着他自己的!
很快,行猎结束。
全程,刘协面色阴沉。
众多百官,沉默不语。
唯有那些跟着萧云打江山的将士们在欢呼。
当天傍晚,将士们护送着文武百官,回了朝廷。
在甲士们的“保护”下,刘协也回到了皇宫里。
众多百官,纷纷摇头叹息离去。
最终,只留下了萧云手下的那一帮人。
萧云转头,扫了眼自己身后的那些人。
周瑜,许褚,典韦,贾诩等等……
只有一人不在。
“荀彧去哪了?”萧云皱眉问道。
闻言,贾诩拱手:“荀令君说他身体有恙,先行回府休息了。”
萧云眉头微皱,他的眼神凝重了几分。
看来,必须要想个办法了。
绝不能让历史里曾经的那一幕再现!
“许褚。”
“俺在。”
萧云将手里的宝雕弓,扔向了许褚,转身离开。
“送你了。”
“哈?”
许褚接过宝雕弓,一脸迷糊。
“不是,司空啊,这专门给十岁娃娃打造的破弓,软绵绵的,没个鸟用,要他作甚?”
“那就把他扔了吧。”
萧云淡然而语,骑着马回往府邸。
见状,贾诩心神微动,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路紧跟萧云。
唯有那许褚,拿着宝雕弓杵在原地。
他一脸懵逼的看向了典韦。
“哎你说,司空这话,到底啥意思啊?”
典韦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俺也不知道。”
某两个憨憨懵逼对视。
……
另一边。
公主寝宫里。
“启禀公主,国舅董承求见。”
“董承?”
刘修柳眉微蹙。
他来这干什么?
“让他进来吧。”
“喏。”
片刻后。
董承一步步走了进来,向着刘颖弯腰行礼。
“臣拜见公主。”
刘颖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描摹着眼线:声音冷淡“你来此,是为何事?”
闻言,董承低着头:“今日臣来此,是为求公主除大汉国贼,中兴大汉。”
刹那间,刘颖脸色骤变,美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还请直言。”
董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份衣带:“公主请看。”
刘颖转身,接过其手中的衣带。
摊开一看,她顿时花容失色!
她快速收起了衣带,娇颜苍白一阵。
见状,董承笑意渐浓。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即便,连同天子,他也要玩弄在手里!
至于衣带诏?
不过他伪造而已!
刘颖与刘协并不亲密,她如何能认得这字迹?
到时候,萧云一死。
兵权,就是他董承的!
“公主只需持此带,去见一个人便可。”
“何……何人?”
“荀彧。”
一言,令刘颖瞳孔骤敛:
“朝廷谁人不知,这荀彧乃萧云心腹……”
董承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那日河东行猎,萧云部下中,唯有他始终长吁短叹,自行猎后,荀彧便告病不出!”
“臣料定,此人虽助萧云,但必定心在大汉!”
“公主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亲手将此诏交到荀彧手里,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刘颖闭上美眸。
“你……你且退下吧。”
“喏。”
直到董承彻底离去,刘颖的娇颜上才流淌一行泪珠。
到头来,她堂堂大汉公主,却还要做他人的手中刀?
一道天子旨意压在她的头上,她又该当如何?
……
另一边。
司空府里。
萧云坐在案台前,手指轻轻敲在案台上。
贾诩站在他的面前,不卑不亢。
“刚刚将士们高呼万岁时,你可留意到,有多少人不高兴?”
“回禀司空,董承心有不满,不少大臣,也愁眉不展。”
听到这,萧云眯起眼看向了贾诩:“你唯独漏看了一人。”
贾诩沉默无言,不做应答。
萧云淡然而语:“或者说,你是不愿提及此人,生怕会引起内斗,惹火烧身。”
这一句话,让贾诩手指微颤,他叹息拱手:“司空聪慧,在下佩服。”
“只是,臣以为,荀彧尽管心在汉,但他绝不会背叛司空。”
萧云看向贾诩:“此言怎讲?”
贾诩拱手而言:“荀彧心在汉,但他依旧选择助司空挟天子而令诸侯,他明知这是叛汉之举,却依旧愿意如此行事。”
“臣以为,荀彧心里早知汉室衰颓,难以扶救,只是他一心逃避而已。”
“只要司空不做称王称帝之事,他必不会叛。即便司空作了,他也只会辞官不做,与汉一同而死。”
萧云颔首。
不亏是贾诩!
在他的面前,任何人都藏不住心思!
“臣建议,司空不必提起此事,荀彧自然以后也不会提,如此则甚好。”
贾诩拱手,继续言道:“荀彧的心结,只怕……无人可结。”
“不,你错了。”萧云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这话,却让贾诩有些疑惑:“司空此言何意?”
萧云沉思片刻:
“我,会让荀彧看清真相。”
“我更会让他对汉室的忠,变成对我的忠!”
闻言,贾诩眼神微变。
他洞悉人心,更知此事难度有多大。
难道,司空当真能改变一个人的信仰?
“这……”
“明日我自会去见荀彧,到时,自有分晓。”
“喏。”
……
翌日。
“哒哒哒!”
萧云骑着乌骓,独自一人来到了荀府。
门口下人见了他,立刻拱手行礼,态度很是恭敬。
“见过司空。”
“文若病情如何了?”
“回禀司空,令君始终卧榻不起。”
闻言,萧云笑了。
只怕。
荀令君的病,是心病吧?
他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下人完全不敢阻拦,只得让开路来。
可……
萧云刚进去没多久,又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府邸门口。
“万年公主驾到!”
马车前方,正是几个皇宫太监。
那太监一点点拉开了马车帘子,恭迎着里面的人。
一位绝美女子,渐渐走出马车。
大汉万年公主,刘颖。
她双手紧握在一起,袖间,正藏着那一封衣带诏!
听了公主了名号,下人又是连忙再度行礼。
“拜见公主。”
“令君可在府里?”
“是……只是,司空刚刚进去,似乎有要事与令君商讨。”
“司空?”
刘颖柳眉微蹙。
他来这,又是为何?
她美眸微转,总觉得事情不妙。
倘若,荀彧与那萧云解了矛盾,她再依那董承之计行事,岂不是自寻死路?
想着,刘颖抬起头,俯视那下人,声音冷艳:
“本宫奉陛下圣旨,有要事与令君商议,你等怎敢阻拦?”
闻言,那下人惶惶让开路:
“公主请进,是小的唐突了……”
刘颖方才曼步而入。
走入府邸后,她有意放轻了步伐,渐渐入内。
随后,那谈话声音,逐渐传来。
“文若,你可是受了风寒?”
听到这,刘颖悄然躲在门一侧,偷瞄向了房间里的场景。
只见。
卧室内。
荀彧躺在塌上,面色凝重。
而萧云,则坐在一侧。
“令君所患之病,只怕是心病吧?”
荀彧自嘲般一笑:
“司空既知,何必再来问于在下?”
萧云并未作答,而是缓缓说道:
“文若,我且问你,你食的,可是汉禄?”
荀彧脸色微变。
他想起昨日之事。
河东行猎,年方十岁的大汉天子,弯弓射箭,却连二十步距离都没能射出去。
当萧云一箭射穿小鹿时,所有将士却高呼万岁!
“我荀家,世世代代皆食汉禄而生。”
荀彧态度决绝:“现在如此,今后同样如此,至死方休!”
萧云笑了:
“我且问你,汉禄从何而来?”
“可是这些百姓所交于大汉之禄?”
荀彧眉头微皱:
“司空还请直言。”
萧云背手而立:
“你所食之汉禄,都是百姓一点一滴种出来的!”
“倘若没有他们,何来汉禄?”
荀彧脸色凝重起来:“即便如此,那这天下,也是大汉的天下!”
“汉鼎盛,而民富足,天下得以安康!!”
萧云转过头,笑看向了荀彧。
那眼神,怜悯又夹杂几分可悲。
“你认为,这天下,是大汉的天下?”
“那司空以为,这是谁的天下?”荀彧反讽起来:“还是说,你以为,这天下是你萧司空的天下吗?”
萧云摇了摇头。
良久沉默过后,他长长叹息。
“这天下,是百姓的。”
一言,却让荀彧瞳孔骤敛。
他看向萧云的目光,愈加复杂起来。
“请司空直言。”
“我且问你,黄巾之乱,因何而起?”
“因那张角三兄弟而起。”
萧云眼神愈加深邃:
“黄巾之乱,并非是因那张角三兄弟而起,而是因那桓灵帝而起。”
“若非他们无能,天下怎会动荡,百姓怎会易子相食?又怎会拿起农具,冒死与官府相抗衡?”
“或者说……是你心里引以为傲的大汉,把那些百姓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以死相争!”
“即便一个张角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张角站起来。”
“否则,为何黄巾贼年年复起而战?”
几番话语下来,却让荀彧不知如何应答。
是啊。
百姓被逼得活不下去,只剩下造反这一条路能选择。
否则,谁会愿意去行那造反之事?
萧云冷声言道:
“你刚才言,大汉鼎盛,天下得以安康,百姓得以丰衣足食。”
“只可惜,你错了。是百姓能得以丰衣足食,这天下,才能安康,大汉方得鼎盛!是百姓,成全的大汉,不是大汉成全的百姓!!”
“谁能让百姓丰衣足食,谁就是天下!”
“我们这些当官的,心里念的,应是百姓。”
言罢,萧云转过身,缓缓离去。
唯有荀彧僵在了原地,双眼失神。
天下,是谁的天下?
他在动摇。
是汉的吗?
还是……
百姓的?
与此同时。
门外。
刘颖玉手捂着红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番话语,震撼到了她的心里!
倘若……桓帝灵帝都知晓其中道理,大汉如何能走到如今?
刘颖眼神失意。
她只以为,萧云玩弄权谋手段,堪称一代枭雄!
可直至今日,她才知道……
此人心里,装的不只是阴谋诡术,而是这天下,这百姓!!
她的心里,更生敬意,偷瞄向萧云的目光中,更带起了几分复杂。
房间里。
萧云微微叹息:
“我可以将所有权力和兵力都交还给陛下。即便他拥有了这一切又如何?”
“曹操,袁绍,袁耀等等,多少诸侯虎视眈眈。”
“天子才不过十岁,他能平这天下吗?敢问如今朝堂上,谁能平这天下?”
“你须知,天下,并非是这所谓的大汉。”
“夏商周秦,朝代更迭,自古而有之。但……却唯有一点亘古不变——”
“谁能让百姓吃得饱饭,谁能让这乱世太平,谁就是天下!”
荀彧呆住了。
他的手在发抖。
是啊,他何尝不知道这些?
只是到头来,他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他闭上眼。
一行苦涩的泪,沿着脸畔流淌而下。
门外。
刘颖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连同那双玉手,都落了下来。
是啊。
正如萧云所说。
朝代更迭,自古有之。
谁能平定乱世,谁能让百姓吃得饱饭,谁就是天下!
那……如今偌大九州之上,到底,谁才是这天下?
或许,只有这萧云了!
即便她助天子,害死了萧云又如何?
长安,只会动乱。
天下苍生,只会更加生灵涂炭!
想到这,她愈加攥紧了手中的那一封衣带诏,娇颜上更显几分决绝。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这时,她忽然发现,房间里的萧云已然起身。
“我会给你几天休息时间,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自己心里的答案,再来找我。”
言落,他转过身,向着门外离去。
看到萧云转身,刘颖心跳不自觉加快。
糟了……
刘颖惶惶躲到了另一侧墙角,屏住了呼吸。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胸脯一颤一颤。
那双白皙玉手,更是捂在樱桃小嘴上,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响。
“咚咚咚!”
脚步声渐渐传来。
直到离她最近的位置,脚步声彻底停住!
刘颖瞳孔骤敛。
他,他不会发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