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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博恒一言不发地,用碧绿的眼瞳,紧紧地盯着神色慌张的曹世宇。

被这样的眼神盯视,简直就如利刃逼来。

“阿史那,走啊!汤羹都快凉了!”曹世宇暗自吸口气,这才觉得缓和好多。

阿史那博恒点点头,随即笑了起来。两人与众人一起,前去厨房用饭。

一升酒,一碗肉,一份酱菜,一碗萝卜汤,两张胡饼。段晏吃得肚内沟满壕平,很是开心。

吃罢,他带着愉快的心情,迈着轻松的步伐,缓缓地踱步走去马厩。

唐代,对于马政极为重视。这是因为自开国之时,历代君王多与大漠的突厥人征战。

突厥人自然是马背上的民族,也就凭借着骑在马上的优势,曾经猖狂一时。唐人亦不落伍,随即加强马政,很快就对突厥人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因此,马政成为重要国政之一。

大唐多年的相对安定,以及粮食的丰产,再加上有合适的牧场,对马匹数量的增长,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大唐顶峰时的马匹数量,达到了七十五万匹之多。

马匹的来源,除了经常与漠北游牧民族的绢马贸易之外。在河西走廊内,也有广阔的饲养、蕃息马匹的场所。

马政管理的最高机关,是长安城内的太仆寺。因为不同人员对不同质量马匹的需要,更还不止于此机构为限。

尚书省也设立驾部郎中和员外郎各一人,以掌管官马的登记和分配。

太仆寺和殿中省,各设立尚乘局与尚乘奉御,主要掌管官马的遴选、饲养、调教和驾驭等事务。

这是帝国的中央机构,对于马政的管控。进入到京城的,基本上是已经饲养成熟,经过挑选的良马。

其下,就是以河西走廊,以及朔方一带的军马场为主的各牧马监。

牧马监的官员叫作监令(正)、监丞,其下是负责草料、豆类、盐等物料的仓曹、录事等小吏,再就是仓丁、厩丁、牧丁等负责具体饲养的人员。

各军团、部伍,以及河西节度使府这类的公务机构,内部也有相同的负责马匹事务的官吏。

进入河西节度使府大门后,第一座院落的西侧是州狱。其后,就是马厩。

马厩内,当然不都是马。还有牛、骆驼、骡、驴,甚至一些羊只,由不同的人员进行专门管理。

当然,既然称是马厩,马匹的数量,自然是最多的。

凉州处于河西走廊的东端,几个处于焉支山、删单等地的牧马监,距离并不远。可想而知,节度使府内的马匹,与进贡到长安去的良马,不相上下的。

府内的马厩因为管理良好,原有的厩令被调去牧马监任职。厩令一职暂时空缺,作为厩丞的段晏,也就负起了全责。

从饲料的监管,一直到马匹的清洗、马厩的清理,段晏倒也很是负责。

原本也有管理内容记录详细的,各样文本、册子,可以作为工作指导。段晏即便不很懂,但凭借着职位和那些文案,也能指挥着一众属下,干得风生水起。

马厩内的几十匹战马,也都是精神抖擞。

此刻,吃饱喝足的段晏,哼着小调回到马厩,再叫来厩丁、牧丁、仓丁,一通仔细询问。

各人对各自事务本已熟悉,又因这些马匹,都是节度使随时可能需要骑乘的,也从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对于看似负责,实际上无所事事的厩丞段晏的询问,众人都是对答如流。

段晏本是农夫出身,对于马厩的管理即便学得很上心,但对于具体的实务,也并不很在行。

话虽如此,做个小官的模样,不懂装懂以吓唬手下人的本领,段晏倒是不用多学也就会了的。

他随口支应几句,再说些“小心从事,否则就是脊杖”的带有威吓的话,那几人也是连连承诺,都是小心从命。

几人如此听话,段晏心中自然欢喜非常。他随即板着脸打发几人再去忙碌,就独自站在马厩的栏杆外,借着夕阳的余晖,随意观看着军马。

白色的、棕色的、花色的、黑色的,这些马匹在段晏的眼中,并不能分出品质的高低上下。虽说很是聪敏,但他毕竟任期不长。此时看着这些马匹的前胸、后臀,他能看出是否是膘肥体壮,也已很不容易了。

他看看夕阳,再看看马匹,心中得意:做官好容易!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与看管马厩的自己相比,又能高出多少呢?自己日常就是呵斥属下,不行就挥起木杖打他们几下。

再就是笑嘻嘻地去呵护前院中的六曹参曹,不要被他们打骂。当然,对于崔希逸,那就是高山仰止一般,尽量敬而远之了。如此,这个小官也就做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长安的高官,又能怎么样?不也是欺上瞒下,上面维护好陛下,下面严厉管制属下。再或者就是与同僚们急赤白脸地争执几句,以显示自己的本领大,自己对陛下的忠心大么?

“好心情,好情致!”

段晏正在心中愉悦地看着马胸、马臀发呆,被这一声低喝惊回现实。

几匹战马也被这突然而至的声音惊到,打了几个响鼻儿,甩了几下鬃毛、长尾,尥了几下蹶子。

马厩内尘土略起,马粪飞溅。段晏连连挥手,将飞溅过来的秽物挡开。

稍微忙乱之后,心中不悦的段晏正要喝骂来人几句,转过身去看清后,只有笑容可掬。

“阿史那副史,吓某一跳。呵呵。”阿史那博恒与曹世宇到了近前,对这二人似乎有天然畏惧感的段晏,只好忍下不快,出言调侃着。

“嗯,我等也是无事,过来看看段三兄调教的马匹。”曹世宇笑着说道。

对于样貌凶悍的阿史那博恒,段晏当然是畏惧非常。但对于脸上和自己一样,也是经常露出笑容的曹世宇,段晏总觉得此人狡诈胜于自己,而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段某哪里懂得什么调教马匹的事,也就是宋傔史照顾某罢了。”段晏嘴上故作谦辞,心里对自己的话,倒很是认同。

阿史那博恒不再说话,只是倚在围栏处,伸手抚摸着一匹通身火红的马匹。

“这匹马,虽说是身高体长,腿也长。但众人都说,这匹马的耐力不会很好。”段晏讲着听来的话,说给阿史那博恒听,但没有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