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宋通挺直身子说道。
“我是说,我也可以说达令吗?”崔静怡小声问道。
“当然!”宋通对她认真地说道,“夫妻之间,不说这样甜美的言词,总要彼此拱手施礼吗?”
崔静怡点点头,轻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宋通怦然心动,不想再挪动脚步。
许久,他回过神来,暗呼口气后,还是要去郊外查看。崔静怡默默地注视着宋通,心中满是不舍。
走了几步,宋通再回身走近她。
担心他当着婢女有过份亲热举动,崔静怡刚要提示,却见他笑着说道:“静怡,我去忙碌农务。你在家中,教婢女们识字读诗,好吗?”
“嗯,好。”崔静怡答应一声,再问道,“可是女子们再读书,也不能出去考试、做官,有什么意义呢?”
“武周时,也有女官的。”宋通说道,“再者,读书岂是只为做官?首先是要明理!懂得许多道理,女子们自然就可以辨识遇到问题,不会只受男子愚弄。”
崔静怡连连点头,随即招呼婢女们不再玩耍,回到屋中去识字。
走出小院,宋通再进入不远处的军府,去到马厩牵出青骢兽。可斡朵利见状,就向段晏请示后,也跟着他前去察看。
出城门后到了东郊,二人先去探看了在牧马监的孙诲。
此时的孙诲,杖伤基本痊愈,精神也恢复了许多。虽然朝廷对于赵惠琮的事并未最终结案,但孙诲对于自己已经可以脱罪,因为有崔希逸的格外关照,而充满了信心。
宋通询问了他日常的劳作,得知他并未太过辛苦,也就放下心来。
叙谈了一会儿,再对孙诲进行了安慰之后,宋通带着可斡朵利与他告辞之后,就转去农田察看。
望到无尽的农田,可斡朵利仔细辨认后,不禁惊喜地大喊道:“棉花种植成功了!”
宋通骑在马上,巡看着无尽的田野,再带着喜悦的心情说道:“何止棉花,就是西瓜也已栽培成功!”
两人走近农田,都下马步行。有兵士过来将马匹牵走,另有几个农人走到近前。
拱手施礼后,他们纷纷说着麦种的改良问题。
宋通与他们走入麦田,再对他们进行细节指导。
麦子是通过自花授粉,进而抽穗的。还可以采取手动的方式,进行花孽之间的授粉。这样,除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高粮食的产量之外,也能从中发现可以作为来年的改良麦种。
另外,麦子想要得到持续丰收,首先要关注抗倒伏、抗霉病等问题。这些问题,也都涉及到麦种的改良。
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就应该注重不同地区,不同品种之间的杂交育种。相互引种优质麦种,是常用的方法。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粮田的施肥,也需要在不同时节,施以不同浓度的氮、磷、钾配比的肥料。以目前大唐的农耕状况,肯定不能找到化学精准分析后的肥料比例。
宋通既然知道氮、磷、钾的配比为2:1:2,也知道钾元素以盐的形式存在;
“种豆子不上肥,连种几年地更肥”。这就是说,氮,含在豆类植物中;
磷。宋通虽然知道湖北、云南、贵州等地有磷灰石矿藏,但此时并不能前去大量开采。好在磷这种元素,大量存在于植物当中,这个原料也就好解决了。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还是将人畜粪便及豆类等植物的根茎,以及豆粕、豆渣、草木灰等,混合在一起进行发酵沤肥。
将肥料以不同时节,施放到农田里,庄稼自然就会成长茁长。
还有就是令人最为苦恼,也是痛恨的庄稼病虫害的问题。
自古就有以艾叶等带有异味植物,与粮种混杂在一起储存。待耕种时,可以预防病虫害。
另外,宋通也对此给予了补充:用捣碎的大蒜,与艾叶、草木灰等物掺杂在一起浸泡,然后再用这样的水浇灌、喷淋庄稼。另外还可以用贝壳粉、石灰泡水,以充当杀虫剂。
宋通指导完毕,农人们领悟后再去教导其他同伴。
可斡朵利对此并不在意,笑着说宋通现在近乎一个农夫。
宋通望着一眼看不到边的农田,慨叹着说道:“大唐虽说连年丰饶,但也要为将来可能遇到的困难做好储备。以免到那时,灾民过多。”
宋通这样说,自然是有史实依据的。史书记载,开元时期的大唐,的确因为雨水均匀而连年粮食丰收,百姓们的生活相对安乐。但进入天宝年间后,关中平原就经常遇到连年雨灾的侵扰。
雨灾就会使得粮食减产,进而影响到百姓的日常生活。
百姓为此困苦,就连大诗人杜甫,当时即便做了个小官,也还是发生了家中小儿饿死的悲剧。
彼时,大唐境内连年遭受雨灾,北部的大漠却是连年遭受旱灾。因此,在大漠活动的诸族,因为粮食缺乏,也就影响到了其它的贸易活动。发生的安史之乱,若说与此有一定关联,并不为过。
因为安禄山等人,本是就是粟特人。他的发家,并非只是倚仗个人的所谓战功。他一直在用自己的能力,尽可能保护着众多聚集在营州(今辽宁朝阳市一带)、幽州的粟特人。
这些粟特商人,为安禄山也就提供了大量的军费开支。因此,安禄山的发迹,与这些粟特大商贾明里暗里地支持,是分不开的。
粟特人的经商活动,遇到连年的天灾,也会大受影响。因为他们不远千里、万里,将商品带来大唐,却因为能够出得起高价购买的人,越来越少而蚀本。
这些商人窘困,也就不能继续贡献给安禄山大量财富,供他扩充军备,或者个人淫乐花用。安禄山贪得无厌之余,自然也就会想其它办法,甚至孤注一掷地造反了。
当然,宋通知道的这些事,对于十几岁的可斡朵利而言,别说跟他说了不会相信,就是说了会有那样的天灾,这个年轻人也不会在意。
因为,可斡朵利的内心,始终埋藏着一个,如同阿史那博恒心中叨念的“纵横大漠”的梦想。
这样人的内心,只有长风长槊、骏马猛士,取人性命如草芥、大斗饮酒如水浆。对于百姓,他们只想着以自己手中的长槊,保护百姓进行日常劳作,以贡献酒肉就可以了。至于百姓们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他们是不会在意的。
宋通身任和诸番大使的职责,也有逞豪于大唐,令诸族亲睦安乐的愿望。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和阿史那博恒等人一样,只考虑以武力杀伐,而不顾及天下根本——百姓的衣食住行,以及他们是否感到有幸福感的提升。
不便对此时尽是骄傲神情的可斡朵利,给予过分严厉的说教,宋通只是笑了笑。就和他沿着田埂,边走边叙说着。
从目前的饮食居止,说到可斡朵利跟随父亲去到北地贩卖羊皮,宋通转头笑看着他问道:“你们父子出去北地,走了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