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雪车帘,望着春湖别苑匾额,瞧着门外堆满了染病的百姓,坐着躺着咳嗽不停,地面上也有好多块凝固的黑血。
瞧得秋雪心里一紧。
她转头看向与她望向同处的夏灵,小声道:“娘娘,咱们到了。这门口堆满了难民,奴婢去寻寻后门?”
“不必了。”她抬手拍了拍秋雪的肩膀,抬眼看了一眼车上神情有些紧绷的宫婢奴才们,“在出宫之前,本宫同你们说过该如何做。如今也就到了见真章的时刻,按照本宫前几日教你们的去做,回宫定有重赏。”
“是娘娘。”
“大家带好了我方才给大家准备的遮面,切记无论如何都不许将这遮面拿下来,就算是闷也不准拿下来。另外一人拿一壶车上的烈酒,下车入门前先用几滴烈酒搓搓手,喷洒在衣裳上面,都不准忘了。”
夏灵嘱咐了一句,拿起口罩作用的遮面,将酒倒在身上手心搓了搓,便第一个冲下了车。
那病得连起身力气都没有的灾民们一瞧着穿着华丽的夏灵下车,便像是瞧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地,全都挺着身子朝着她的方向爬。
其中还有个抱着孩子的枯瘦女子,稍微力气大些,跑到夏灵面前直接跪了下来,“贵人贵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您了!”
夏灵看了一眼襁褓之中的脸色发青呼吸艰难的婴儿。
那女子哭着哭着,呕出一大口鲜血来,喷到了夏灵的裙摆上。
一瞧见自己弄脏了贵人的裙摆,那女子便疯了一般地用手去擦夏灵的裙摆,涕泪横流,“贵人饶命,我不是有意的!求求贵人饶命!”
这叫夏灵想起了去年在现世经历的那一场疫情,一瞬间仿佛懂得了平等的真贵和重要性。
她迅速地脱下外衣,丢在了一旁的地上,对着秋雪嘱咐,“去将那衣裳烧掉。”
再迈步越过那枯瘦女子同一众堆在门外的难民,径直地走到门外的守卫面前,将身后的包袱拿下来,掏出两个遮面递给门口的守卫,“如今瘟疫肆虐,要先护好自己的身子,才能保卫好里头的人。戴上它,免得染病。”
那守卫接过遮面带上,怔愣地看着夏灵,“你是何人?”
夏灵将令牌递给守卫看,那守卫一见上面的字,直接要下跪行礼,却被夏灵给拉住,“如今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我千里迢迢而来,是为了救他。可如今难民在此地,放任他们自灭,本宫实属心痛难忍。不若你敞开门,这偌大的别苑分一半给他们,我也方便一同医治了。”
守卫扫了一眼遍地哀嚎的灾民,愧疚地低下了头,“属下恕难从命。陛下染病,皇后娘娘也在内伺候着,尚书大人特地吩咐,要属下守好这道门关,不准任何人入内。如今这瘟疫无药可治,以免皇后娘娘也一同遭遇不测。”
“除了陛下以外,你我,他们,我们都是金国百姓,谁也不比谁贵重。若是这些人中有你的父母兄弟,你可否还能这般云淡风轻?”夏灵痛心疾首,“你瞧瞧他们,若是我们再不做些什么,这一条一条命便要从此消逝了,你忍地下心吗?若你实在无法,放本宫进去,本宫要亲自会会那尚书大人!”
门口的守卫齐齐跪地,沉声道:“娘娘,尚书大人有命,硬闯者格杀勿论。还请娘娘保重身子,回宫吧。”
“你眼瞎了?!瞧不见那孩子快病死了吗?”夏灵气得整颗心都跟翻了个跟头一般,手指着那女子怀中的襁褓,怒喝道:“便是今日要了本宫的命,本宫也无法眼睁睁地瞧着这些人丢了性命!”
身后忽闻一声嘶鸣,夏灵转过头,瞧着身穿翠色白竹纹绣长袍,身形颀长五官清秀的梳着一头乌黑长发的男子从马车上被扶下。
他三两步走到自己的面前,“小王储安见过贵妃娘娘。”
在原书中,储安是储良唯一仅剩下来的兄弟,出场次数不多,因原主死的太早,没有关于这个储安的印象记忆。
书中描写也是少之甚少。
如今一见,实在不曾想到,储安竟是这般眉清目秀,长相有几分女相的俊美男子。
单薄的一层眼皮,纤细小巧的鼻子,皮肤雪白,红唇皓齿。
不同于储良的深凹眼窝和双眼皮那般五官立体。
储良如果是浓度高光泽度强,实打实的油画,储安便是那被水柔和的水彩画,柔和通透更多。
储良打下江阳后,知晓储安喜好风月诗酒的性子,不安于朝堂,便将春湖的领地分给了储安,叫他潇洒肆意地做他的王爷。
几次出场,便都是在此时,帮着楚月凝照顾自己的皇兄。
他负手而立,语调缓慢,“方才听贵妃娘娘一言,小王也甚是感动。不过如今皇兄已经病重,若是这些灾民入内,岂不是更加凶险?贵妃娘娘爱民之心小王理解,可事事也要多做思量才是。”
她答道:“本宫有法子救陛下,也有法子救活这些灾民。幼时江阳也曾遭遇此劫,那时我同父亲一起救治灾民,也懂得写方法。这些灾民日日流落在外,瘟疫便更加无法控制。唯有将他们单独置放,才能减轻此状。”
储安看着面前只穿着里衣,挽着袖子,束着头发,不带一钗一饰,只露出来的上半张脸,也能瞧得出的艳丽容貌与朴素的装扮截然两端的贵妃,半晌决意,“贵妃所言当真?”
夏灵斩钉截铁答道:“句句当真。”
“好。”储安合上手中折扇,用扇子拍打了下手心,“那小王便先随贵妃娘娘面见皇兄后,再做定夺。”
安王出面,门口的护卫自然也不敢阻拦,便由着他将夏灵带入了院子。
一进院便闻着院子里熏着浓郁的药香,宫婢们捂着鼻子端着水盆四处乱窜。
“王爷戴上这个。”夏灵一边向前走一边将遮面递给储安,“呆会儿还需要王爷将这院子里的人全都带走,一人一间屋子,不要互相接触才好。”
“皇后娘娘也要如此么?”储安意味深长地看向夏灵,“贵妃娘娘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无争宠的闲情。”夏灵冷着一张脸答道:“瘟疫不会惧怕身份高贵的人,更不会在意人所执着的贫贱富贵与身份高低。本宫此举,只是不想再有更多的人染上瘟疫了。”
夏灵一言,叫储安刮目相看。
从小生在皇宫之中,母亲又是妾室出身,见惯了宫中争斗,头一次见到不将丈夫的宠爱作为头等大事的女子。
随后,储安便笑应道:“若娘娘能救回皇兄的命,在此期间,小王便任听娘娘差遣。”
一踏入门,夏灵就瞧着屋子里乌泱泱地围满了人。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色昏暗脸庞消瘦的储良正被几个太医围着诊脉,一旁地楚月凝更是声泪俱下地求着太医想想法子,救储良一命。
声音大到时不时地让床上的储良皱眉,微微挪动脑袋,一副烦躁又不安的模样。
“皇后娘娘还是小声些,不要吵到了陛下,如今陛下最需要的便是静卧休息。”站在门口的夏灵冲着哭泣地楚月凝说道,语气中带有一丝叱责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