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骁声音淡淡,略带疲惫地道了句:“但愿吧。”
两人相对无言,仲骁也渐渐睡去。
毕竟男女有别,夏灵也没别的地方可住,就窝在了墙脚,脑袋靠在墙上,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仿佛身处火炉之中,周围燥热无比。
一惊醒才发现仲骁红着一张脸,嘴里不停地呢喃着“舒兰”二字。
烧起来了。
夏灵收回放在仲骁脑袋上试探温度的手,下楼端了一盆水,投了投手巾,放在了他头上。
又拿着帕子给他擦身上,希望他能尽快退烧。
这一照顾,就照顾到了天大亮。
夏灵都有些恍惚了,三天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任务没完成,怕是要先猝死了。
迷迷糊糊地,她手里捏着帕子,坐在了他身旁,靠着墙睡了过去。
已经退烧了的仲骁缓缓睁开眼,入眼的便是手旁边的一盆水,再转头就看到了沉浸在梦中,夏灵疲倦的容颜。
仲骁有些愧疚,莫名的给这个姑娘添了许多的麻烦。
他艰难地坐起身,穿好了衣裳,将自己身上的钱袋解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悄声离去。
等夏灵醒来时,屋里的仲骁已经没了踪影。
只有满满一钱袋的银子。
夏灵垫了垫钱袋,想着他走了也无妨,总会再见的。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机会。
下午铺子正忙的时候,仲楼跑到铺子里帮忙,一忙活就是一下午,直到天渐黑才关上了铺子。
一边收拾着东西打烊的夏灵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欲言又止的仲楼说道:“辛苦你了。不过你还是忙你的事情,不用总是来我这里帮忙的,我自己照顾得过来。”
“无妨的。本我就没事可做。”仲楼阔步走到她身边,帮她一起收拾,还没等开口说正题,脸就先红了,“我其实,有事想请你帮忙。”
夏灵模糊回应:“嗯?”
“后日是凛凛的生辰,家里要为她庆生。”仲楼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庆生,又不单单是庆生。凤元有个传统,便是各家公子在宴会前给那些小姐千金送请帖,请她们同自己为伴……”
他这是,想请自己做他的女伴。
夏灵心知肚明,但仍旧装作听不懂的模样,继续收拾着:“这样啊。仲公子是想叫我,去帮公子心仪的小姐去送请帖?”
“不是那个意思。”
仲楼有些着急地从她的左侧绕到了她的右侧。
他望着她神情专注的面庞,心一横,直截了当道:“我是想请灵儿姑娘与我作伴,一同赴宴。”
正擦着桌子的夏灵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仲楼的心便也跟着顿了一下。
只见着她缓缓抬眸,美眸之中缠绕着丝丝笑意,“仲公子这不是说笑么。我并非姑娘,是生过孩子的妇人。再者,我并非出身高门,也非贵胄。公子带着我这个有过孩子的村妇一同赴宴,岂不是要成为整个凤元的笑柄?”
仲楼一急,便顾不得其他,双手掰过夏灵的肩膀,望着她开始阐述他的欣赏:“生过孩子又如何?并非高门贵胄又如何?你不知道比那些骄矜的千金好多少倍。你有才情,有本事,不贪图富贵钱财,有股傲雪凌霜之气,又貌美倾城。世上万千女子寻不出你这般一个。他们不懂,便叫他们笑去。我何时在意过别人如何看待?只若你应,我便什么都不畏惧。”
夏灵看着他眸中的迫切,抿着唇,缓声又决绝道:“抱歉。若我有什么叫公子误会了的,是我的过错。我只当公子是个熟人,无半分别的情义。”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缓缓垂落。
一瞬间,仲楼就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般,没了精神。
他仍不死心地问:“是我不够好吗?”
“不是。公子是个好人,有善心,性子好,若公子不嫌弃,我愿同公子结交为友。你知晓小包子只有我一个亲人,将军始终会同仲家小姐成婚,会有他们自己的孩子。若是我再同别人一起,那小包子在这世上便再没了家。我答应过他,不会再嫁,做母亲的没有食言的道理。”
夏灵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说这些不是代表我对公子有心无力,我对公子本就没有旁的心思,只是想告诉公子,你我之间,无论从哪处讲,都绝无可能。”
“我知晓了。”
四个字,犹如苦水缠绕在仲楼舌尖,久久不能褪去。
“一人一帖,我的帖子上写着你的名字。”仲楼将怀里闪着金箔光芒的帖子掏出来,缓缓地放在了桌上,“若你实在不愿,我不会强求。只当我做了场白日梦,左右不过是自己孤身一人赴宴,我这样的名声,也不在意他们笑话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都透露出了孤寂可怜。
这种机会她不可能不去。
但任务只说了让她成为团宠,也没说非要和别人有感情发生。
仲楼虽然说名声不好,但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觉得仲楼不过就是个心思单纯无害的人,也不想伤害他,有些话还是尽早说了比较好。
她拿起请帖,对着仲楼的背影喊道:“我可以陪你赴宴,但纯粹是朋友间的帮忙。你帮了我太多,我没理由拒绝。只是想说清楚一切,不要让公子空欢喜一场。”
仲楼转身,脸上的惊喜和喜悦掩盖不住,却依旧不敢相信地问:“你真地肯来?”
“嗯。但我已经说得……”
“我知道。今后你我便是朋友,便是知己,再无其他。”
才怪。
仲楼高兴地脚底发飘。
他知道夏灵身上有太多的难言枷锁,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自己真心对待她,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被感动的。
看着仲楼雀跃离开。
夏灵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
他确定听懂了吗?
第二日,仲楼没来。
夏灵琢磨着他兴许是真得明白了自己的话,感情又没有那么深,谈不上什么被拒绝了就要死去活来的样子。
刚松了一口气。
门口就来了一架华丽的马车。
小厮们忙前忙后地把巨大的木箱子搬入铺子里。
夏灵正一头雾水的时候,仲楼突然从马车上钻了出来,二傻子一样笑的欢脱:“这里,都是我给你买的衣裳。你随便选一件来赴宴便好,其他的你便留着,算是你我结交的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