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都抽干净了。
沈劭垫了垫手里空空的铁烟盒,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漫天大雨。
他不敢轻易行动,只怕不小心又惹了她的厌恶。
只能花钱买了把伞,在楼下守着。
期盼着这场大雨在她出门的时候仍未停。
期望在见到她的时候,哪怕能为她撑个伞,也好。
他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到了中午。
太阳出来了,雨也停了。
依旧没能看到夏灵的身影。
“哟,还在楼下站着呢啊。”
盘着腿坐在凳子上吃橘子的陆欣薇,抻着脖子,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仍能看见楼下举着伞的沈劭。
她忍不住嗤笑道:“这人是不是有病,晴天打伞。”
夏灵拎着壶,倒了杯水给陆欣薇。
“恩,在那里感动自己呢。刚刚你来的时候,他没有看到你吗?”
“没。”陆欣薇丢了一瓣儿橘子塞进嘴里,“他正举个伞不知道看什么,好像看对面什么东西,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像是激动了一样,手开始胡乱比划。
“唉,你说他怎么那么烦啊。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好不容易说要来一场聚会。偏偏他就出来凑热闹,真是的。”
“扣扣”两声敲门声响起。
夏灵走到门口,听到冯嫣雨在门口喊着:“是我,快开门快开门。”
她打开门,冯嫣雨就像是做小偷一样,朝着身后看了看,迅速钻进了屋子。
她放下手里的袋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胆战心惊地。
“你们看见沈劭在楼下吗?刚刚我用包挡着头溜进来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
夏灵无奈地笑笑。
“这点事情,给大家带来麻烦了。”
陆欣薇白了一眼夏灵,“怪你什么,别往自己身上揽。”
冯嫣雨脱下大衣,摘下纱巾,端起桌子上的热水吹了吹。
“是他自己疯了。他那天从楼上跳下来,把老太太的心脏病都吓犯了。老太太现在正在偷偷给他办手续,准备让他留洋去。”
留洋?
“什么时候走?”夏灵问道。
冯嫣雨回答:“应该就这一个月左右吧。”
夏灵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其他。
站在门口的沈劭收起伞,弯腰锤了锤自己酸麻的腿。
一抬头正巧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从远处驶来,透过车窗一眼就认出了副驾驶上坐着的人。
桑北。
车子停了下来,桑北刚下车,沈劭就迎了上去。
沈劭瞪眼看着桑北,“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怎么不能来了?”桑北皱起眉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像疯狗?见谁咬谁!真是要命!”
沈劭揪起桑北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桑北看向沈劭,满心满眼都是疲惫。
“你真是疯了。沈劭,你做事儿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你母亲现在在床上躺着,被你气得病地起不来床。我什么都没有做,要被你一遍一遍地质问为难。你还记得咱们俩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么?你为了个女人,兄弟能不要,母亲也能不管,军校也不读了,前途不要了,命也不在乎了。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桑北当头棒喝几句话,给沈劭打得发懵。
他愣了一下,心里明知道自己不对,却还是嘴硬着喊:“你闭嘴!就你是完美的?就你什么都做得对?!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过得很好?你的前途很好?!我就算放弃前途,也能衣食无忧,我也能——”
“你也能压别人一头,就凭你是沈家的六少爷,就凭你们沈家能在霄城里面呼风唤雨。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我们是不如你,不用每次见面都贬低。这样能证明什么?什么都证明不了。你既然那么优越,就去过好你少爷的日子,别来打扰我们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劭立刻放开了桑北的衣领,扭头看向夏灵。
只见夏灵穿着素灰色的旗袍站在楼门口看着他,笑容讥讽。
沈劭心中一慌,刚要开口解释。
就看着夏灵走到桑北面前,温柔地对他笑着说了声“抱歉”,然后接过了桑北手里的东西。
沈劭红着眼眶对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大喊:“我在这站着等了你一.夜!整整一.夜!夏灵!”
可夏灵却连头都不回一下,径直离开。
沈劭崩溃地追了上去,站在夏灵屋子的门口。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那一瞬间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的孤独。
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
屋子里陆欣薇跳跃着大叫,“火锅火锅!从哪儿弄来的铜锅子!果然还是桑北哥最厉害了!”
夏灵无语地瞥了一眼陆欣薇,“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我是从心而发地崇拜!”陆欣薇“哼”了夏灵一鼻子,那小女人的骄矜模样尽显,和当初相识的那个铁血女孩子,哪里像是一个人。
好在桑北对陆欣薇也不反感,处处也对陆欣薇多有照顾。
让夏灵看在眼里也觉得安心。
“你怎么样?”夏灵转头看向冯嫣雨,只觉得她自从结婚这小半个月好像人都胖了一圈一样,估计是过得开心。
她笑容委婉,“还行。”
这一声“还行”里面又透露出一些无奈。
没等夏灵问,她就主动交代了,“其实,其实我把婚姻想得太美好了。”
她笑笑,抬眼看向夏灵,隐约眼眶有点泛红,“我想象的太美满,导致现在有些失望。其实也没有什么波澜,就是因为太平静了,所以显得有那么一点,孤独。”
不等大家安慰,她又换上一副笑脸。
“但是也挺好的。至少我是三少奶奶,丈夫和家人也都很尊重我。夏姐姐之前和我说得那些话,是对的。”她看向翻腾地火锅,“欸,水沸了,可以下东西了。”
“吃羊肉!多下点羊肉!”没心没肺地陆欣薇站起身下羊肉。
桑北的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到夏灵身上。
夏灵起初就装没看见,可这看得次数多了,也忍不住开口问道:“想说什么啊,看我半天了。”
“我想说,沈劭其实……”桑北握着筷子,欲言又止,“挺可怜的。他是个挺骄傲的人,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反过来说,他从小衣来伸手,想要的东西张张嘴就能得到。从来没有为一个人付出这么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