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垂着头,盯着折子上的字,柔软的目光中映着前方跳跃的烛火。
她的指腹轻轻抚了抚折子上的‘九方氏’。
墨迹还未全干。
指腹上染着写她名字的墨汁。
她执笔在那折子上写下一个“邀”字,嘴角缓缓地扬起,心里更是带着重逢的喜悦。
与她相遇那年,她刚满十五。
分别三十年后又“四十七年”。
四十七年多少变,她仍好好地活着,便就是天大的好事。
天边渐亮,夏灵把最后一个折子放在一旁。
窗外静静地伫立着如女子般窈窕的身影,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她起身,转眼便现身在了那如女子般的花渊面前。
身穿黑色鎏金袍,披散着长发,面容美.艳的花渊斜倚在窗边,手提着个烟管,懒洋洋地抬起媚眼,吞云吐雾。
“老大,你叫我来?”
这两年,夏灵也没闲着。
白天里照顾贺从礼,晚上帮贺从礼处理政务。
一到了晚上,便从底下时不时钻出些小妖来拜自己当老大。
只因那场神魔大战,有功的神灵几乎全都毁了元神,灰飞烟灭在三界之中。
唯独留下了她。
地下的非生灵化成的妖邪听闻此事,便争先恐后地来与她攀关系,只怕她有一日成了主宰。
站在夏灵面前花渊,便是地下的一颗冥珠。
万年修行的大佬,还非要拜她做老大,怎么解释都不听。
“明日你得帮帮我。”夏灵望向花渊。
“你说什么?”花渊冷眼望向夏灵。
夏灵刚要开口解释,只见花渊一撇嘴,红了眼,委屈地像是个小姑娘一般。
“少说我也跟了你一年多,声声喊了你一年的老大。怎么同我说话还要这般客气。老大让我做事怎么能用帮?要说吩咐!要说吩咐才行!”
夏灵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你有点正经!我说得是要紧事。明日一早,你化成大师,与皇帝见一面。”
夏灵将计划同花渊说了一遍。
花渊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应下来。
“老大你就放心,这是你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花渊一定让你满意!”
“辛——”
辛苦二字,刚道出一字,对面的花渊又成了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算了算了!”夏灵一挥手,蹙起眉头来,“你给我好好办,办砸了,我就亲手破了你的内丹!”
闻言花渊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儿般,花枝烂颤,满脸的荡漾。
“好!就按老大说的办!”
什么癖好啊这是……
夏灵心里嘀咕了一声,见花渊要走,便又喊他留步。
“如今我分身乏力,无法出宫,你想想法子帮我寻寻户部尚书蓝庭住在何处,寻到了来告诉我。”
-
翌日一早。
贺从礼便早早地从床上起来。
换好了朝服,他弯下腰,轻轻地摸了摸夏灵的脸颊。
“再睡会,我去上朝,等我回来。”
夏灵迷迷糊糊睁开眼,“怎么今日要上朝?平日不是都叫那些大臣过来觐见么?”
尽管迷糊着,她也看到了贺从礼今日与往日的不同。
以往都是有气无力的他,今日看上去精神满满,眼睛里都有了光彩。
“想到还能活上几十年,便觉得全身上下都有了力气。我要去叫他们看看,梦兰并非是无主之国。”
夏灵半睁着眼睛嘟囔了一声:“你要小心身子才好,不要太心急了。”
“为了你与孩子,我也会好好活着的。”贺从礼扬起唇角,眷恋地望着夏灵,“睡吧,醒来我就回来了。今日我便命人去造月神庙。”
夏灵“嗯”了一声,又重新入睡。
待听到侍女们离开,夏灵缓缓睁开了双眸,眸中一片清明。
“花渊,该你出场了。”
贺从礼从朝堂上下来以后,没有惊动夏灵,听人来报有大师前来,便立刻将那大师请到了御书房之中。
“草民,拜见陛下。”
贺从礼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那穿着怪异,披着深蓝色鎏金长袍头纱,散着头发,面容妖.媚的年轻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掌之中握着两颗幽蓝色的琉璃球。
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贺从礼忍着心中嘀咕,正襟危坐。
“大师,不必这般见外。听闻你曾偶遇皇后,替皇后出了个方子?”
“呵。”花渊轻笑一声,“陛下,这世间万事都有因果,哪里有所谓的偶然?不过是皇后娘娘命中该有一子,草民顺应使命,来帮她一把。如今娘娘该是已有身孕了,四月有余。”
花渊一番话,的确让贺从礼感到意外。
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心已然动了。
花渊继续道:“今日草民前来,也不过是为了成就一段佳缘。”
贺从礼实感意外,“哦?你知道朕在找你?”
花渊笑而不语,间接承认。
贺从礼挥了挥手,将屋子里的人都撤了下去。
“大师。朕确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大师能否做到。若能做到,朕便封你为梦兰国师。”
“陛下且说无妨。”
贺从礼攥了攥手,只要想到有这样的可能便觉得心潮澎湃。
“朕想,重回舞象之年。”
花渊转了转手上的球,狭长双眸望向贺从礼,隐隐约约眉宇间带着妖气。
“陛下,这可是逆天之举。”
见贺从礼失望,他笑笑又道:“也不是不行,只要陛下每夜能忍得了钻心蚀骨之痛。”
花渊将那两颗琉璃球放在了贺从礼面前。
“陛下砸开这个,一日一粒,将里面的药丸吃完,便能得偿所愿。”
“当真?!”贺从礼心急地将那琉璃球捧起来,左看右看,隐约能看到里面指腹大小的药丸。
“当真。只不过,陛下用药时无论有多痛苦,都不能用第二味药。”
花渊上前行礼,“陛下,若无事,草民便告退了。”
贺从礼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用手边的镇纸敲碎了琉璃球,迫不及待地便往嘴里塞了一颗。
丹药刚刚下肚。
那药丸似是长了枝杈一般地,穿破了五脏六腑延伸到指尖。
身上每一处都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
花渊来寝殿寻夏灵时,难得看到寝殿没有结界,便直接闯了进去。
却发觉夏灵正如慈母一般垂着头,手捏着针线,一针一针地在缝衣裳。
“老大!”
闻声,夏灵缓缓抬起头,面对花渊的震惊也不觉得奇怪。
她慢条斯理地收起手上的线。
“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