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名君王,当李倧暴露出软弱之后,朝鲜最后的一口气也就断了。
南汉山城内的朝鲜军队全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放下了武器。
马福塔和劳萨作为代表来到南汉山城下,向朝鲜君臣宣读了黄台吉的诏令。
这一次是按照明朝给朝鲜陪臣敕书的方式进行的。
也就是说,满清正式将朝鲜视作了自己的属国。
朝鲜已经彻底躺平,不再提出任何抗议,屈辱的接受了黄台吉的诏令。
彻底达成了目的,黄台吉显得很宽容。他在诏书当中宣布,赦免了李倧的罪过,同时提出了若干条件。
而这些条件,每一条都好像锋利的刀,狠狠的割在了朝鲜身上。
一,朝鲜向清朝缴纳明朝的诰命和册印,断绝和明朝的宗藩关系,停用明朝年号,尊奉清国为正朔。
二,交出世子和另一名王子为人质,其余朝鲜大臣也必须派遣子弟送到盛京。
三,朝鲜有义务协助满清进攻大明。
四,每逢清国圣节、正朝、冬至及皇后、皇太子千秋节,朝鲜必须要按照朝贺明朝的旧例来奉表进贺。
五,朝鲜俘虏渡过鸭绿江后,如果逃回朝鲜,必须送回,不得收留。但可以按照俘虏的意愿,交钱赎回。
六,朝鲜必须与满清的贵族联姻。
七,朝鲜不得修缮新旧城池。
八,朝鲜必须送还所有境内的瓦尔喀人(也就是兀良哈)。
九,允许朝鲜继续同东瀛贸易,但必须协助满清同东瀛进行联系。
十,朝鲜不能再同图门江外的瓦尔喀人贸易,如果遇到瓦尔喀人,必须送给清国。
十一,朝鲜每年必须向清国进献岁贡。
马福塔每宣读一条,朝鲜人的痛哭声就增加一分。
谁都知道,这些条件执行下来,朝鲜绝对伤筋动骨,一蹶不振。
奈何清军的兵锋之下,为了苟活性命,还能怎么办呢?
正月三十,对于朝鲜来说,最屈辱的一天到来了。
这一天,李倧如同木偶一般,任凭太监将自己身上的国王服饰一一除去,换上了最卑微的蓝色染衣。
在所有朝鲜臣民哭声震天的目送下,李倧只能迈着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走出南汉山城,来到了三田渡。
而在这里,受降坛早已建立。
黄罗伞盖之下,黄台吉端坐在受降坛顶端,俯视着整个朝鲜大地。
李倧率领朝鲜重臣来到受降坛下。
原本兄弟相称的两国君主,如今对方却高高在上,自己还要向他三拜九叩。
李倧心丧若死,可是总好过真的死。
要说这一刻最得意的人,绝非征服了朝鲜的黄台吉,而是站在受降坛上、看着朝鲜君臣忍受屈辱的郑命寿。
这个曾经在朝鲜命贱如狗的奴隶,如今终于有了报仇的快感。
“朝鲜国主向大清皇帝陛下,行三拜九叩之礼!!!!”
随着他的命令,李倧长叹一口气,撩起长袍的下摆,一点一点的跪倒在了泥泞肮脏的土地上。
而随着他的这一跪,朝鲜真正的臣服了。
就在李倧的背后,满地跪倒的朝鲜众臣全都没脸抬头,其中的不少人更是呜咽连连。
崔鸣吉注视着李倧蹒跚跪倒、蹒跚站起,连续重复着拜礼,更是哭的一塌糊涂。
他被千夫所指,承受了万古骂名,可是真正的苦心,却只能自己承受。
三田渡的乌云之下,朝鲜的天塌了。
南汉山城中,金尚宪将配刀挂在了腰间。转过身来时,对上了郑蕴、尹煌等人的目光。
“礼判大人,当真要走吗?”
金尚宪对着几人郑重行礼。
“这里的朝鲜已经亡了,我需要去重塑朝鲜的筋骨,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郑蕴、尹煌等人听了他的话,可谓是天人交战,百般纠结。
“如此我等是否会成为大逆不道之人?”
金尚宪无比严肃。
“君父背叛国家而苟活,罔顾万千子民之性命,则法统不正、道义不立,人人得而伐之。”
尹煌转身看向城外。
正好看到那些放下了武器的朝鲜士兵,不但没有得到优待,反而正在被清军押赴着一路远去。
遭遇此等待遇的,还有无辜的朝鲜百姓。
数不清的男女老幼,在这寒风刺骨的天气中宛如羔羊一般,即将被带去未知的远方。
想来此时此刻,在朝鲜的各地,还有更多的人遭遇同样的厄运。
这么多的朝鲜人,全都成为了君王软弱的牺牲品。
天地同悲的一幕,深深的刺激了郑蕴、尹煌等斥和派骨干官员。
他们终于坚定了信心,同时对着金尚宪一拜到底。
“今后风霜雨火,刀矢加身,亦不改其志。誓追随礼判大人,重复朝鲜山河风骨。”
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终于达成了一致。
以金尚宪为首,几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南汉山城。
因为朝鲜已经投降,清军对南汉山城的围困解除,因此几人的离去并没有遭遇困难。
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三天之后就遇到了一伙朝鲜军队。
“礼判大人,下官在此等候良久了。”
终于迎到了金尚宪等人,沈演长出了一口气。
他这一次率军北上勤王,领受的任务一共有两个。
一个是消耗掉庆尚道内主合派的力量,另一个就是伺机接应金尚宪等人。
本来沈演还十分怀疑,金尚宪被困在南汉山城内,究竟该如何脱身?
现在看来,一切都在夏国的计算之内。
金尚宪顾不得疲惫。
“我们趁着城中混乱跑了出来,相信此时此刻已经引起了怀疑。万一清军追上来,我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必须要尽快赶到釜山,树立我们的义旗,号召朝鲜各地起兵反抗,才能有成功的希望。”
众人都已经对清军的厉害有了彻骨的感受,惊惧之下根本不敢耽搁,连夜向釜山赶去。
逃亡的过程中,金尚宪也没有耽搁。他不停的派人前往庆尚道各处,联络西人党人。
一旦他们在釜山建立起旗号,不说满清会如何,恐怕李倧都会暴怒。
到了那个时候,分布在各地的西人党只怕都要被清算。
这些明明可以成为增强自身的力量,没必要留给投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