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的面色,因裴翊宸一席话,为不可查地变了变。
旋即,他方才淡淡道:“你倒是会挑些刁钻的角度看问题。”
“不过是懂了些小心思罢了。”裴翊宸依旧垂着眼睫,一副温和恭敬的模样。
看他如此模样,永安帝不禁再度想起前太子。
前太子从小就被他带在身边培养,睿智、威严,有君王之风。但他的老师又是个温和的人,所以他也同时养成稳重温和的性格。
过去,每当自己赞赏他眼光独到,他总会这样垂着眼睫,不卑不亢地说上一句“不过是动了些小心思罢了,算不得智谋,父皇不必夸赞”。
那温和又恭敬的模样,倒是跟跟前这人有七八分相似。
再加上同胞兄弟那五分相似的面庞…
有那么一瞬,永安帝甚至觉得,如今立于自己跟前的,还是那个深得他心的太子。
可只一瞬,这种无稽之念,就被他抛在脑后。
前太子固然好,可是,他越矩了。
永安帝垂下目光,掩藏情绪的同时,送了口银耳莲子羹到口中。
刚刚熬制的羹汤,在路上散去了部分热气,如今温温热热的,正是好喝。
银耳柔滑,莲子清香。
刻意少放了三分的冰糖,于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来说,也正是合适。
一口莲子羹入口,永安帝心情不由好了不少。
再看向做这道菜的裴翊宸时,目光又有了一丝变化。
安王与太子虽在很多方面都很相像,总让他有股别扭的感觉。但在另一些方面,他们又完全不同。
譬如,太子一直遵循“君子远庖厨”这等规矩,待人接物半分挑不出不妥,自小就被灌以“稳重”的标签。但安王却是个不怎么守规矩的,连给自己挑王妃,都是率性而为…
或许,他可以把这两人分开来看?
又或许,他可以瞧瞧,这一向因为太子而令自己不喜的安王,会不会只继承了兄长的优点,而摒弃兄长那部分让人忌惮的性子?
永安帝心思一转,忽然开口:“安王,既然你来了,也听到朕与工部尚书讨论之事了,不如,你也说说看你的想法?”
“儿臣的想法?”裴翊宸略微抬眸,露出点困惑神情,“父皇想听什么想法。”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见裴翊宸并不能一下理解自己的意思,永安帝心里,忽然又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前太子聪慧,也足够了解自己这位父皇,是以,只一个眼神或是一句简单的提点,就能明白他的心意。
这样固然是好,可有时,也令人忌惮。
但安王不一样了,他比之他兄长,似乎差了几分慧眼。
心思一转,永安帝干脆又多提点了两句:“关于水患善后的事,你也说说你的看法吧。
“堵住洪水,修起堤坝,安置流民,不过是整个流程的第一步。待这一切都做好后,要怎么做,你且说说看。”
裴翊宸并未马上答话,而是明显地怔了怔。
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会被父皇问这么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