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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云婆的态度足以说明,今天除非她死在这里,否则我绝不可能带走青萝。

可能就是眼前血淋淋的场景,让我突然意识到,我和青萝,似乎真的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起去。

我只觉得无奈,只觉得委屈,又觉得彷徨。我和青萝没有什么男女私情,只是因为我知道,她是一个善良,淳朴,又一心为我好的女人,所以我不想让她过那种她不愿意过的生活。

然而,等我再想想,又有些不知所措。此时此刻,即便我救出了青萝,然后呢?

我看得出来,青萝对我是有情的,可方甜仍在金玉堂等我。做人,总不能脚踩两只船。

我救出青萝,不可能再给她一个归宿,难道要让她一直寄居篱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或许会比现在,还要痛苦。

我慢慢的走出了房门,擦去嘴角的血迹,云婆刚才打我的那一下,并无大碍,可我的脚步沉重,步履艰难。

等我走出去的时候,那两个带走青萝的人,还有云婆,都不见了。

行船老人仍然在院门口,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去,他抽着旱烟,回头看了看我。

“年轻人,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可我看得出,你和那个姑娘,是没有缘分的。”行船老人说道:“我也不是算命的,只不过这一辈子到处颠沛流离,见过的事情太多了。”

“嗯,可能,就是无缘吧。”我心里是想明白了,可是,浑身上下没劲,就坐在行船老人身边。

行船老人说了一些话,言语质朴,听着就是市井乡间那些老百姓们常挂在嘴边的话,可是,这些朴素的话语中,似乎又隐藏着人生的道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老伯,你有什么打算?”

“闲云野鹤一辈子了,四处漂泊,四海为家,到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于我而言,都无所谓的。倒是你,年轻人,你又有什么打算?还是要去桐川城吗?”

“嗯,去桐川一趟,办一些事情。”我点点头,不管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啥都不干了,我还是要到桐川去,把万坤出山的消息通知青衣楼。

“我在桐川呆了这么久,也得外出活动活动,行了一辈子船,不下河,总觉得不得劲。”行船老人说道:“年轻人,后会有期吧。”

我知道这个行船老人可能平时就靠行船为生,也没有多余的积蓄,就从身上拿了钱给他,但对方死活不肯收。

就这样,我和行船老人离开村子,就此道别。

我重新回到了桐川,这一次,进入桐川之后,就明显感觉不对劲。青衣楼在桐川虽然势力大,但平时不怎么张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仗势欺人。可是等我进了桐川之后,发现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青衣楼的属下。

这些人神色严峻,如临大敌,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看,一边走,等到了梨园戏台附近的时候,顿时就晕了。

梨园戏台的外头,摆了很多花圈,这是当地的风俗,一般家里死了人,亲朋好友会先送挽联,挽联都摆在门外,挽联送的越多,就说明死者生前人缘好,德望高,这也是有面子的事儿。河滩很多地主乡绅家里办白事的时候,甚至还会偷偷花钱雇人往家里送挽联,撑个场面。

梨园戏台外头摆着这么多花圈挽联,很显然是有人死了,而且死的肯定还是头面人物。我急急忙忙就加快了脚步,走到跟前的时候,恰好又有人抬着挽联摆到门外。

我当时在桐川滞留很久,对青衣楼的一些事务还比较熟悉,我认出来,送挽联的,是桐川一个什么商会的会长,做生意的人要在桐川站稳脚,肯定得和青衣楼拉好关系。

这些人送挽联的时候,方晓荷就出来跟对方见了见,说了几句话,对方告辞离去。

我戴着面具,也不怕人家认出我,靠近了一些,仔细的观察着。

这么一看,我微微吃了一惊,我看得出来,死去的人,是十一娘,这些花圈挽联,都是给她送的。

我不知道十一娘是怎么死的,她的身子骨一向很好,上次我还看到她在桐川南边的渡口,把那些帮乾坤道做事的人给抓了回去。这一来一去,时间也不算很久,十一娘怎么就驾鹤西归了?

此刻人多眼杂,我也暂时没有露面,等到这些商会的人走了之后,梨园戏台的门外才空旷了些,只剩下一些青衣楼的人在外头招呼,方晓荷则慢慢转身走了回去。

我快步走到前头,青衣楼的人见状想要阻拦,我趁着方晓荷还没有完全进门的机会,压着嗓子喊道:“总堂!”

方晓荷一下子就回过头,她可能听出我的声音,只是看到我戴着面具,没有立刻认出我。

“总堂,是我。”我指了指自己的脸,方晓荷很精明,随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叫旁边的人让开一条路。

我随着方晓荷走到了戏台的后厅,戏台今天显得有些空荡,可能是青衣楼的人全都外出了,不仅寻常的属下不在,那些堂主们也都无影无踪。

后厅之中只有我和方晓荷两个人,等我摘下自己的面具之后,感觉有些尴尬,上次从桐川负气离开,闹的不欢而散,可转来转去,最后自己又转了回来。

“总堂,之前的那些误会……”

“什么误会?”方晓荷没有接我的话,一边和往常一样泡茶,一边说道:“我都忘记了。”

方晓荷会办事,知道当初那件事彼此都有些鲁莽,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觉得我隐瞒了什么,我怪他们冤枉好人,气愤难当。等到再次相见,方晓荷一句话就把过去的事给揭过不提了。

“总堂,十一娘她,她是怎么回事?”

“十一娘,是遭人暗算的。”

方晓荷告诉我,这段日子,桐川一直不怎么太平,时常都有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不过,总的来说,青衣楼还能应付过去,这些事基本就是生意受了些影响,无伤大雅。

结果,到了前几天,事情闹的有些大了,青衣楼在相城还有另外一个地方的生意不仅被人砸了,而且对方还抓走了十多个人,索要赎金。这种事儿,青衣楼肯定不会妥协,一旦妥协,就等于向对方认输,传扬出去,会被人耻笑。

青衣楼的堂主们商议了一下,都觉得是时候给对方一些教训了。方晓荷暗中谋划,亲自带着那些堂主,兵分两路,直接赶往两个地方,想要硬把人给抢回来。

十一娘带着的那一路人,到了当地之后,就跟对方交了手。对方有两个很强的高手,争斗之间,十一娘受了伤,但是隐忍着没有表露出来,直到把对方给打跑了之后,这才吐了血。

十一娘受伤之后,方晓荷不想让她再在这里冒险,所以,安排十一娘悄悄的回到桐川去,说是让十一娘看守总堂,其实,是想让受伤的十一娘远离现在的风口浪尖。

十一娘毕竟上了岁数,又带着伤,明白方晓荷的意思,所以,她也没有反驳,第二天晚上,带着几个人悄悄的动身上路。

关于十一娘的伤势,青衣楼的人没有外传,害怕对方知道,同时也害怕影响军心。

然而,就在十一娘返回桐川的途中,突然就遭到了袭杀。对方好像有备而来,人多势众,把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十一娘受了伤,鏖战不过,最终丧命。

消息传到方晓荷那里的时候,方晓荷大吃一惊,两个地方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完,十一娘又出了事。她跟十一娘之间不仅是从属关系,而且,私人感情也很好,方晓荷把堂主留在了那边,料理事务,自己匆匆忙忙赶回桐川。

青衣楼肯定不能对外宣称十一娘是被人伏杀而死的,只能托词有病,无法医治。

“是谁伏杀了十一娘,查出来了吗?”

“没有,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料到。”方晓荷看了我一眼,说道:“当时十一娘有伤,是悄悄返回桐川的,她的行踪,外人都不知道。”

那些伏杀十一娘的人做事滴水不漏,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方晓荷派人仔细的找过,什么也没有找到。

我叹了口气,十一娘为人还是不错的,当初我在桐川这边,她也没有为难过我。可就是我离开桐川的这些日子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原本还想见到十一娘之后,跟她道个歉,却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方晓荷现在可能也有点乱,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先把十一娘的白事给办完了再说。

我安慰了方晓荷几句,俩人喝了茶,就到搭设在戏台这边的灵棚去。方晓荷这两天一直在给十一娘守灵,我不偏不倚,这个时候赶到了这儿,念着十一娘之前的照顾,我也留下来,陪着方晓荷一起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