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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堂的一些人先带走了部分必要的东西,前后用了三四天时间,等东西带的差不多了,方晓荷和十一娘才带上我,一起动身。

为了隐蔽,人都是在夜里趁着天色黑暗悄悄离开桐川的。临走之前,我还考虑过,无名氏该怎么办。现在我也看不出他的生死,平时就和死了一样,但我知道,人一旦死了,不多久就会生出尸斑,所以,只能靠着观察有没有尸斑,来判断他的生死。

最后,我还是把无名氏也给带上了,专门找了一辆马车,拉着他离开了桐川。

桐川和相城之间,有一条大路和一条小路,人们一般都会选择大路,宽敞又平坦,但我们走的是小路,为了防人耳目。走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已经到了深夜,距离相城就不远了。

相城是个小县城,远没有桐川那么大,在离相城大约还有十五六里的地方,小路到了尽头,后面的路都是长着荒草的野地。

到了这里的时候,大车不能直接过去,得铺上木板,从小路的尽头慢慢走下来。几个人还没把木板铺好,从前方的荒草沟里,隐隐有人迹出现。

谁都能看出来,这些人肯定是提前埋伏在这里的,一帮人立刻慌了,我们的行踪那么隐秘,但对方还是守在了小路的尽头,说明有备而来。

我急忙从车里钻出来,露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万坤。他负手站在前方,前后左右大约有三四十个人。

我知道万坤的本事,上一次在青衣楼总堂遭遇,还是靠了白银庄的人,才勉强退敌。这一次又在这边不期而遇,我们的运气,或许就没有那么好了。

“知道你们会来,专程在这里等了三天了。”万坤静立不动,但周围的那些人已经隐隐散到了四周,与此同时,从身后的小路两旁,也有人爬到了小路上,堵住了去路。

我顿时就明白了,青衣楼的一举一动,可能都没有逃过乾坤道的窥探,只不过前两天都是些干出力活的人,运送了一些东西到相城,乾坤道才隐忍不发,一直到方晓荷还有十一娘这些堂主们动身时,乾坤道骤然发难。

我心里的预感很不妙,乾坤道上一次在桐川吃了亏,这一次肯定有了十足的准备。

“劳你费神了。”方晓荷从前面的大车上下来,走了两步,遥遥的望着万坤,说道:“看起来,几十年的恩怨,一定要在此时了结了。”

“你说的没错。”万坤低矮的身躯凝立如山,淡淡说道:“上一次我们乾坤道自河滩南迁的时候,我刚刚出生,没有经历过那些,但有些事情,我是不会忘记的。”

万坤没有赶上前一次乾坤道与青衣楼之间的恩仇厮杀,然而,万坤的父亲却在那时死去了。这几十年时间里,不仅是万坤卧薪尝胆,整个乾坤道,也都牢记着昔日的血海深仇。

这样的仇恨,已经在心里扎根了,青衣楼在那时候死了不少人,这些人的后辈,不可能忘记,乾坤道同样死了不少人,后世子孙一直想着报仇。

可是这一次,青衣楼没有力挽狂澜的人物,在相城十五里之外遭遇,我想不出,有什么能战胜乾坤道的办法。

“既如此,这一战,是躲不过去的,迟早要来。”

“世事不同了。”万坤看着方晓荷到了这时候也没有露出惧色,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个有胆识的女人,原本,我们和你们的仇是死仇,绝无化解的可能,只是,我还是能给你们一条活路。归降乾坤道,之前的那些恩怨,可以揭过去不提。”

万坤的意思很明白,乾坤道这次北上,估计目的不仅仅是找青衣楼报仇,他们还有更大的图谋,他们需要用人,收服青衣楼,比剿杀青衣楼更有利。

我想了想,确实如此,上一次乾坤道就是想拿穆青桥出来做个傀儡,只不过被粉碎了图谋。而且,万坤大概也能想到,凭着穆青桥的德望,估计很难服众,想要收服青衣楼,只能把方晓荷先给制服。

“我们青衣楼,可没有投降的习惯。”方晓荷也淡淡说道:“穆青桥那种人,在青衣楼只是极少数。”

“自古冥顽不灵者,皆没有什么好下场。”万坤骤然间一挺身躯,大步向前,他一动,乾坤道的人全数围拢了上来。

我扫视了一圈,果然,这一次乾坤道志在必得,万坤带来的人虽然不是特别多,可个个都是好手,这一番厮杀下来,不知道在场的还有几人能活下去。

对方专门挑选了这样一个地方来阻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硬着头皮对战,就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对方一围拢过来,青衣楼的人也立即准备反击,十一娘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方晓荷跟另外几个堂主做好了迎敌的准备。我也捏紧了拳头,明知道不敌对方,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你找个机会,杀出去吧。”方晓荷转过头,小声对我说道:“他们的目标不是你,你若是逃了,他们不会全力追击。”

“你这仍旧是拿我当外人了。”我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到了这一步,生死与共,我必然跟青衣楼同进退。”

“你这个小子,还是有一些良心的。”十一娘扶着大车的车门,慢慢走下来,握着手中的拐杖,说道:“祖师有灵,不会让咱们青衣楼就这样覆灭。”

我听着她们俩的话,觉得十一娘还有方晓荷,似乎并未太过惊慌,俩人的神色镇定,面对如此强敌,也毫无惧色。

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五六个堵在后路上的敌人,已经逼近。青衣楼的人大半都在前面,准备对抗万坤,后头只有四五个人守着,双方立刻斗成一团。

我回头看了看,我和无名氏刚才乘坐的大车,就落在最后,这一番厮杀下来,难保不会伤到无名氏,本来就半死不活的,若是混乱之中谁给他补上一刀,那就真的要死了。

我想转身把无名氏给拖出来,但是脚步未动,那辆大车轰隆一声,突然就崩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车厢是木头的,崩裂之后,碎片横飞,呜呜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周围的人全都被碎片给击中了,狼狈不堪,翻滚了一地。

碎片和尘埃散去的那一瞬间,我一下子愣住了,我看见无名氏就站在已经崩裂的大车里,那双眼睛,显得尤为明亮。

“我说你们怎么胸有成竹。”万坤看到从大车里突然出现的无名氏,有些意外:“原来是提前隐藏了帮手。”

方晓荷还有十一娘回头看看无名氏,这时候终于各自露出了一丝惊诧。不仅是我,就连她们也没想到,无名氏会突然就苏醒过来。

无名氏不仅苏醒了,而且一身功夫丝毫没有衰减,否则的话,不可能举手投足之间就硬生生震碎了大车的车厢。

我惊讶的同时,心底也突然反应了过来。无名氏可能早已经苏醒了,遭遇天罚的时候,多半就是无名氏已经苏醒的时候,只不过他一直都在隐藏,谁也没有识破。

即便是那个见多识广的老农,也被无名氏给蒙蔽了过去。

“你!”我不由自主的脱口说道:“你早就醒了!?”

“早就醒了,难道不能继续躺着睡一睡?”无名氏慢慢的朝前走来,青衣楼的人立刻让开了一条道路。

谁都能看出,无名氏若是向前,就无人能够阻挡。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原本就被万坤带着人阻截,谁知道无名氏又突然暴起,青衣楼总共就这么点人,怎么可能招架住两股强敌?

“你别乱来!”我急忙跟上了无名氏,在他身后说道:“你要是早就醒了,就该知道,这一次是我把你给救下来的,不求你回报,只要你现在别找麻烦就是了。”

“我知道。”无名氏走到小路的尽头时,停下脚步,说道:“你带着我,去找人看过,想看看我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你知道就好。”

“我只想告诉你,你这样的心肠,是做不了大事的。”无名氏的嘴角,泛起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笑意,他静静的望着我,说道:“你该做的,不是带我去找人医治,而是趁着我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把我杀掉。难道你没有想过,我一旦醒来,恢复了元气,你还有命吗?”

“你……”我顿时就说不出话了,无名氏所说的,我有些做不到,无论对方是朋友还是敌人,我总不能在人家昏迷不醒的时候,妄下杀手。

“不要啰嗦了,现在先不说你的事情,我要跟乾坤道的人聊一聊。”无名氏不再理会我,站在小路的尽头,望着万坤,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在乾坤道里,是什么身份?”

无名氏的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尽管刚才他震碎大车的情景,所有人都看到了,但万坤身边的一个人觉得无名氏离他们还远,料定奈何不了自己,当即站出来,厉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