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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人说完安大姐的来历,我就知道这一次大概是不好对付了,大沙河这段日子不断的吞并驱赶附近的小家族门派,牛头山这样的地方自然首当其冲。放到以前,大沙河做事可能还有些顾虑,等投靠了乾坤道,就完全肆无忌惮了。

我看着眼前这条山路上的敌人暂时上不来,就叫人在这里死守,自己匆匆跑到了胡占山那边,跟胡占山商量。

“兄弟,这事没得商量了,牛头山这地盘,是我们家老爷子打下来的,传到我手里,若是在我手里弄丢了,我将来没脸去见他。”胡占山狠狠的冲着山路那边吐了口唾沫,又抬头看看漂荡在半空的纸人,说道:“兄弟,你不是牛头山的人,用不着在这儿陪着我们一起送死,你带着投奔我的那些朋友,找个机会冲下山吧,大沙河的人是冲着牛头山来的,你们冲出去,他们多半不会死缠烂打的。”

“我不走。”我摇了摇头,胡占山此时此刻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穆九没有认错人,关键时刻,我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

“胡哥,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一个前来投奔胡占山的沙匪在旁边说道:“你老胡不怕死,难道咱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反正让人家挤兑的没活路了,既然如此,那就拼了算了!”

“一个个真是义薄云天。”就在这时候,漂荡在半空的白纸人好像能听见我们的对话,安大姐的声音又从白纸人上传了出来:“既然这样,那就都等死吧。”

呼……

安大姐的话音刚刚落地,一阵山风吹来,从山下又飘飘忽忽的出现了很多纸人。纸人随着风,渐渐的飘到了山头上方,只要抬头一看,就能看见漫天的纸人。此时此刻的情景,让人觉得心头不安,可是纸人都在半空漂荡,地上的人拿它们没有一点办法。

我也不知道安大姐这么做有什么意图,难道只是单纯的扰乱军心?

山头上总共就这么几十个人,还要把守几条山路,都有些手忙脚乱。不多时,从正面的这条山路上,又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那些刚刚被打退的敌人,再次席卷而来。

所有人严阵以待,胡占山也带着人,跟攻上来的强敌交上了手。这边刚刚一动手,那些飘忽在半空的白纸人,陡然间落下来十多个。

轻飘飘的白纸人落地之时,顿时就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这一招让我们猝不及防,这十多个人落地之后,一起从背后杀了过来。

我看的很清楚,这十多个人相貌各不相同,年龄也有大有小,但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长着吊脚眉毛。一看他们的吊脚眉毛,就知道是丧门李家的人,他们家族中的人,都是吊脚眉毛,很好辨认。

大沙河的人在正面,丧门李家的人在背后偷袭,前后夹击,胡占山就吃了大亏,我挺身上前,守在别的路口的人也急忙调过来一半儿,帮着胡占山迎战。

“瞧你们忙的,顾前不顾后,就这,还敢负隅顽抗?”安大姐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漂动,到了这时候,山下又飘上来密密麻麻的一片白纸人,白纸人都是一个样子,站在地面,根本分辨不清楚哪儿是纸人,哪儿是混在里面的活人。

守在别的路口的人赶过来援助,那几个路口防守便薄弱了,大沙河有备而来,趁着几条山路没几个人把守,四面强攻。我的心顿时沉到了底,照着这个势头,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去!”胡占山杀的浑身是血,跟身边几个亲信交代了一声。几个人转头就跑,胡占山拎着自己的刀,一闪身来到路口跟前,拼死抵抗。

在我看来,这是一场没有多少悬念的大战了,敌我悬殊,就算所有人都拼了命,也抵挡不了太长时间。但胡占山又是死心眼,不肯放弃牛头山,我只能在几条山路之间来回奔走,看着那边实在太紧急,就上去帮忙,忙的不可开交。

果然,就这样坚持了大约有一刻时间,一条山路被人攻了上来,大沙河来了很多人,其中不乏好手,等他们攻上山的时候,在半空飘飘悠悠的一大片白纸人之间,呼啦啦又落地了十来个,牛头山的人前后受敌,一下子溃不成军。

“胡占山,刚才叫你投降,你铁了心不投降,这时候再想投降,却是迟了。”

这时候,漫天的白纸人里,轻飘飘的落下来一个,白纸人落地,晃动了一下,安大姐的身影便闪现在眼前。

安大姐是安家最年长的子女,如今得有四十岁上下了。尽管人到中年,但平时多半是保养得当,看着也就是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她的相貌倒是说的过去,只不过嘴唇很薄,看着有些刻薄。

安大姐为人很强势,当年刚嫁到丧门李家的时候,丧门李的老家主还在,安大姐也没怎么兴风作浪。等到老家主死去,安大姐的丈夫接任了家主之后,安大姐就熬出了头,她丈夫生性有些懦弱,又惧内,家族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安大姐都要插手管一管。时间一久,安大姐的丈夫干脆自己什么都不管了,反正也管不了,把家务都交给了安大姐。

如今的丧门李家族,真正当家做主的,却是安大姐。

“投降?”胡占山一阵冷笑,尽管已经身陷重围,绝对逃脱不过了,但他仍旧死战不退:“等着老子投降,你就等吧!”

“冥顽不灵,谁能救你?”安大姐气定神闲,大沙河和丧门李的人此刻已经逐渐掌控了局势,几条山路被他们攻下来,如今只剩下胡占山亲自把守的这一条,牛头山的人前后受敌,全都被渐渐挤压到了一起。

我也身陷重围,但并没有多少畏惧,横竖都是一拼而已。

“安大姐,莫要得意的太早。”胡占山身上到处都是伤,噗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说道:“人在做,天在看。”

“你一个当土匪的,竟然跟我说出这样的话?”安大姐笑意盈盈,但那笑容里,却有几分阴冷,这次攻山,虽然占据了上风,但在胡占山的拼死抵抗之下,大沙河也损失颇重:“胡占山,你教教我,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从山门的后面,几个人推着一辆特制的车子,飞快冲来。

那辆车子,是一架很低的木板车,只有车板,和几个轮子,车板上面放着一只很大的铁笼子,铁笼子上盖着黑布。

几个人推着这只铁笼子,不要命的朝这边赶。看到这只铁笼子的时候,我顿时就辨认出来,这是在牛头山后院小屋里存放的那只铁笼。

我当时心里就一直很纳闷,不知道胡占山怎么把穆九借给他的银子都丢到了后院小屋里去,当我知道,小屋里是一只铁笼子,铁笼子里还装着什么活东西的时候,就更加诧异。只不过这两天我一直忍着没问,想等穆九来了再说。

“兔子急了都咬人,更何况是人呢?”胡占山看着那只铁笼子被推了过来,猛然发力,一下把手中的刀插在地上,望着安大姐,说道:“既然把我们逼上了死路,最多就是同归于尽!”

“到了现在,你拿什么跟我同归于尽?”安大姐斜斜的一瞥,说道:“抬出只铁笼子,想要吓唬人?大沙河和李家,可都不是吓大的。”

两个人说话之间,那几个推着铁笼子的人不顾一切的猛冲而来,一下冲到了包围圈外面。铁笼子沉重无比,几个人都是使出浑身力气,笼子横冲直撞,把挡在面前的两个人撞的人仰马翻,一口气便冲到了包围圈里头。

“你们几个,刚才还能逃走,能逃却不逃,跑回来送死。”安大姐肯定知道,胡占山被逼急了,一定要拼死反击,这只铁笼子莫名其妙,其中必有文章。但大沙河和丧门李这么多人,把山头都围死了,不怕胡占山再耍什么花样。

“来送死的,恐怕不是我们,是你们。”

胡占山大步上前,直接来到那只巨大的铁笼子跟前,伸手抓住黑布,用力扯了下来。

当黑布被扯掉的时候,铁笼子完整呈现在眼前。我之前猜的一点没错,这只铁笼子里,果然装着活物。

月光和火把的光,把山头映照的一片通明,铁笼子外面的黑布被扯掉之后,我看见里面有一团毛茸茸的影子。

那团影子,好像是一只猴子,却又不像普通的猴子。

这只猴子一般的东西蜷缩在笼子一角,就好像一个平静淡然的人,面对危局,荣辱不惊。它能有一人来高,一百二三十斤的样子。

这只猴子般的东西,浑身上下长满了三寸来长的毛,毛是黑色的,但毛尖却如同一片银毫,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片微微的银芒。

大沙河还有丧门李家的人都认不出这是什么玩意儿,我肯定也不知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