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不负偷生
佛号声落下,山门打开,刺目的光闪了温静檀的眼睛。
抬起手遮住光,定睛一看温静檀的心都要裂开了,她猛然看先旁边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老妇人的洛长歌,他的腿就是在这里毁了的吧?
一溜钉板的尽头,红色袈裟,土黄色僧袍,扶着禅杖的老方丈光头锃亮,胡须到胸前,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表情。
扫地僧单手礼:“回方丈话,这几个毛头孩子大闹山门。”
“无妨。”八苦禅师看着门口站着的温静檀,目光微微眯起。
温静檀迈步就往里闯。
扫地僧出声:“得罪了。”
嘴上说,手可没闲着,直接把温静檀拎起来了:“女施主不可以擅闯山门。”
温静檀像是小鸡仔似的被拎起来,费劲的转过头看着扫地僧:“什么叫擅闯?我是求见!放我下来。”
“方丈不问世事。”扫地僧神色冷凝。
温静檀抬起手指着打开的门:“门开就是待客!”
“规矩不能变,要想见方丈就要拿出来诚意。”扫地僧平静无波。
温静檀问:“跪进去?对吧?”
“是。”扫地僧出声。
洛长歌缓缓放下老妇人,轻声:“婆婆等等长歌。”
起身就往里走,温静檀情急之下一口咬了扫地僧的手臂,挣脱开桎梏扑上去抓住了洛长歌,厉声:“我跪!”
“不用你。”洛长歌要推开温静檀。
温静檀冷声:“阿宝!鸿雁!抓住我哥,我跪!”
阿宝和鸿雁过来按住了洛长歌,洛长歌急了:“混账!我要救婆婆啊!放开我。”
温静檀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走进山门,看看能站住的一点儿距离,余下就是钉板,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对面八风不动的方丈,双手合十深深一礼后,出声:“方丈大师,何为红尘?何为方外?何为生?何为死?何为轮回和六道?”
八苦大师挑眉。
温静檀抬眸看着逆光站在对面的八苦大师:“红尘堪忍,为娑婆世界,红尘有情,生、老、病、死、恩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忧悲哀。是也不是?”
八苦大师缓缓的吸了口气。
“方外也在寰宇之内,高山离世俗,也在俗世之中,大师以为青山寺内,一道钉板拦住的是什么?”温静檀抿了抿嘴角,抬起手指着八苦大师,扬声:“拦住的是受苦众生!拦住的是有情众生!拦住的是圣道,佛说普度众生,不忍众生受轮回之苦,受六道之苦,受红尘八苦,而你见死不救,佛陀可忍?”
八苦大师摇头:“人已经去了。”
温静檀咬着下唇:“所以,你让我们知难而退?”
“年轻人戾气太重。”八苦大师沉声。
温静檀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戾气何来?若都如大师一般多在红尘一隅,日夜青灯古佛,三餐安稳,断了血脉之情,断了相依之情,倒没了戾气,可我们俗人,我们还要活下去!就算是婆婆不在了,今日青山寺这钉板我也跪!我倒要看看你八苦大师修的是什么佛法!会什么通天手段!跪残了我一双腿,若跪不回来婆婆一条命,我拼了这辈子也要剥了你的皮!”
说罢,温静檀不再犹豫,双膝一弯直直的跪下去了。
“阿檀!”
“小姐!”
“小姐!”
“且慢!”
八苦大师声音未落,温静檀整个身体倒飞了出去。
洛长歌疯了一般扑过去想要接住那犹如一只蝶般飞出去的温静檀,可他终究追不上,脚下一晃摔倒在地。
“还就那老妇吗?”
“不救!”洛长歌抬头泪如泉涌的看着撞在树上的温静檀,怒吼出声。
与此同时,温静檀也拼了命的喊了句:“救!”
一道身影接住了温静檀,手掌贴住温静檀的后心,一股暖暖的气流充斥着温静檀的四肢百骸,喉咙一痒,哇的一口,温静檀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一口鲜血吐出后,温静檀感觉身体都轻飘飘了。
“睡一会儿吧。”八苦大师轻声。
温静檀就觉得眼皮重愈千金,想要睁开都不能了,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八苦大师把温静檀放在树下,让她靠着树坐稳,抬起手遥遥的定住了要跑过来的鸿雁:“她累了,莫扰。”
走到老妇人身边,盘膝坐下,伸出手捏住了老妇人的脉门,撩起眼皮儿看了眼失魂落魄的洛长歌,出声:“老衲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若有话想说,一盏茶的时间。”
洛长歌看着老妇人,回头看看温静檀,脚步沉重的过来跪坐在老妇人身旁。
八苦大师缓缓地揉着老妇人的手腕,念念有词,突然断喝一声:“醒来!”
“咳咳……。”老妇人咳嗽了几声,缓缓地睁开眼睛。
洛长歌伸出手扶着老妇人坐起来:“婆婆,长歌无能。”
老妇人看了眼洛长歌,目光微动看到了温静檀,最后看向了八苦大师,微微颔首:“多谢大师。”
“不必。”八苦大师起身飘飘然离开了。
扫地僧跟在八苦大师身后,进门后咣当关上了山门,把所有人隔在门外。
“少公子,何必为了老奴打扰大师清净呢?”老妇人目光中尽是不舍,看着洛长歌:“生死有命,老奴终于能去见夫人了,不要留了。”
“嗯,嗯。”洛长歌跪在老妇人身边:“婆婆,是长歌偏执了,长歌舍不得您。”
“少公子,往后日子里好好的护着檀儿,她至情至性又聪明伶俐,少公子心中戾气太重,若独来独往步步艰难。”老妇人缓缓地吸了口气:“夫人是战家血脉,少公子也是战家血脉,一定要忍,忍到万事俱备,再报血海深仇。”
“是,长歌记住了,长歌记住了。”洛长歌抬头看着老妇人:“婆婆放心。”
老妇人笑着点头:“夫人遗命不准少公子习武,老奴违背了夫人的遗命,传授了刀法给少公子,我床铺下有密道,去了之后就全都明白了。”
“是,是。”洛长歌哽咽:“婆婆,长歌带您回家。”
老妇人摇头,抬眸北望:“家太远了,太远了,少公子切不可敝帚自珍,鸿雁姑娘根骨极好,传授她战家枪法,切记战家若有后人,系数还给战家。”
“是。”洛长歌看着老妇人缓缓闭上眼的眼睛,把人放在平地,大礼跪拜:“长歌送婆婆大归!婆婆见到先亡人禀明,长歌不负偷生,定不负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