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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办事雷厉风行,果然第三日便来换过了庚帖,又亲自到兴善寺去请高僧测算,最后得了八个大字,——火凤青鸾,天造地设。

邓还娘听到这一卦言时简直要乐开了花儿,明玥却在腹诽不知裴家和滕王背地里给兴善寺捐了多少银子。

然而,明玥却也不得不承认,裴家这一番大张旗鼓的提亲,实是将她从如今的尴尬境地中解了出来,她心里多多少少是存了感激的。

邓还娘高兴过了,又很有些担忧,搂着明玥说:“过些天裴家就要拿了礼书来订婚书啦,婚书一订,按律便不能再悔婚,七丫儿,说心底话儿,娘也不知这桩亲事给你订地好不好……娘不指望裴家的云哥儿日后再能加官进爵,只盼他是个懂得疼惜人的,莫叫你一个人在后宅受闲气,不过想想那孩子当日也救过你,现如今又千方百计地请滕王夫妻两个折腾这一通,摆明是铁了心要娶你,应是个有心的,可娘这心里头……”

邓还娘声音里充满了不舍和纠结,叹道:“可是如今,咱们也没的选……”

明玥窝在她怀里,知道邓还娘心里头定有些不安,遂安慰道:“娘莫说这话,我都晓得的,——自涿郡侥幸保得命时,前有祖母的冷言相迫,女儿虽并未十分放在心上,然而进京后,尤其是那日在太子的生辰宴,娘虽不与我说,我却是能瞧出来有些人眼中的鄙夷,若不是顾忌着公主,当场说出甚么难听的来也未可知。我的亲事,娘定也十分忧心,如今裴家上门提亲,怎说也算熟识,总比盲婚哑嫁的好。”

“那倒是”,邓还娘说:“你爹爹也叫人细细打听了,裴家如今是裴夫人当家,云哥儿上面有个姐姐已然嫁人,下头还有个嫡亲的妹妹,旁的……原来不曾听说过,后却不知哪里冒了个庶弟出来,只是如今还小,才十岁出头的样子,你到时留心些就是,不必太在意。

至于云哥儿房里,听说是没有妾室的,但娘猜着通房丫头怕是少不了,毕竟他年纪与昭哥儿相仿,收用个一两个丫头也是情理之中,好在娘之前瞧云哥儿似有些生性儿爱洁,倒不像是爱与丫头们胡闹的。”

明玥认真听着,老太爷既已应下这门亲事,她心里也得有个准备才成,便问邓还娘:“娘是不是也准备在陪嫁里给我带通房丫头?”

“嗯”,邓还娘说:“娘准备给你陪嫁四个,正叫你舅母给挑合适的呢!”

明玥傻眼:“四个?!”

“四个不多!”邓还娘道:“不一定都用做通房!只是你身边的丫头如今跟得久的也不多,红兰到岁数了,到了裴家恐就该配人,小些的丫头里就剩下青楸和木香两个还能用。

到时挑来的四个你再看,左右你舅母挑的都是邓家的家生丫头或是卖了死契的,回头能做通房的做通房,不愿意的留在身边当丫头也成,都掐在你手里,总的先把裴家里的替下来才成!不过娘与你说,通房老实听话最紧要。”

明玥默了默,低声说:“让娘操心了。”

邓还娘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这有甚,这些娘不操心谁操心。”

明玥忽有些难过,趴在她的腿上不说话。

春日过得极快,正如邓还娘所说,没几天,裴家便带着婚书上门了,同时,三房里的郑明霞回来后也将亲事定了下来。

这回不但滕王和滕王妃来了,裴夫人带着裴云铮也一并到了。

原本明玥是做害羞状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但因裴夫人来了,准婆婆总要好好瞧瞧这未来儿媳,是以明玥猫了一会会儿就又被提溜到王氏的正院去。

裴夫人明玥是见过的,不过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印象中还是个颇有风韵的妇人,不过今儿一见,她明显觉得裴夫人老了不少。

——先是丧夫,后又得了唯一的儿子葬身高丽的消息,她能挺过来已是十分不易。

裴夫人经了这几遭,说话便十分沉稳平和,拉着明玥的手细细端详,间或问上几句,就像寻常的唠家常一样,丝毫不会叫人尴尬。

明玥脸上恰到好处的红着,心下原还有些防备,恐裴夫人也是个崔煜母亲那般嘴上极度热情心里打小算盘的,所幸说了一会儿话觉着还算正常。

裴云铮站在裴夫人身后,不时地偷瞄明玥一眼,滕王葛庆之端着茶盏直乐。

“老太爷,老太太,咱们这回是来下婚书和礼书的。”滕王笑呵呵地道。

“是”,裴夫人也笑着应了一句,“云铮这孩子冒失,前头有失礼的地方还请老太爷老太太见谅则个。”

老太爷便说“哪里哪里”,本来这不需滕王和裴夫人亲自来的,如今可说是给郑家做足了面子。

滕王这媒人做得十分合格,亲自将缠着五彩线的婚书取来当众的读了,裴夫人又叫人呈上礼单来,客气地说请老太爷和老太太瞧瞧可有不妥帖的。

王氏瞧过礼单后便傻眼了。

她非是没见过世面的,郑家不是小门小户,王家也是名门,因而聘礼的豪华王氏绝对见识过,只是她一只以为裴家不过是将门,有连着遭过两场灾事,纵使裴云铮如今已是四品将军,毕竟入职尚短,裴家应是拿不出太闪人眼的东西,不过,王氏今儿被闪着了。

——这礼单上所列的珠宝玉石有的竟是王氏只听过却没见过的,因听闻都是辽东以及西域之地才有,便是想要高价买也得寻对了人才能买到,裴家甚时候竟有这么后的家底?更遑论单子上直接的白银、玉玩儿,瓷器摆件、织锦、马匹等等,单看件数与崔家娶郑明珠时不差上下,但细算下来,实要重得多。

王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强忍着,便如憋了尿一样,浑身上下都难受。

老太爷倒算淡然,不过也别有深意地看了滕王和裴云铮一眼,哈哈一笑说:“礼重了,礼重了。”

裴家做到这个份上,老太爷也知见好就收,于是设宴款待,由滕王见证着,便将婚书定了,下来便是定日子,筹备嫁妆,等成亲了。

裴夫人回去后又特派人来了一回商量日子,相就在年内成亲,老太爷又说了些“七丫头尚小”的客套话,加之郑明霞也得是明年初的日子,遂一来二去的再滕王妃和葛凤栖又来了一趟后将时间定在明年的五月初八。

这之后,明玥便躲在院子里绣嫁妆,邓还娘则是忙的脚不沾地,一心扑在她的嫁妆上。

实际明玥的嫁妆在一出生邓还娘便已经开始一件件的给她攒了,只是郑家出事时被劫了两箱子,好在邓还娘的财物并为都在一处放着,损失不大,但总想多给明玥多补上些,她就这么一个亲闺女,定要风风光光地出嫁,心里头想万不能叫明玥的嫁妆低了郑明珠去。

到是明玥看她操劳的心疼,不免说:“娘莫一个劲儿的给我筹谋了,还有十哥儿呢,娘也得给自己个儿留着些傍身。”

“娘这还有”,邓还娘道:“你不用惦记我,十哥儿的也能等着这些年外头铺子和庄子上的收项慢慢攒,女人嫁妆上不能吃亏,不然你当老太太这么些年为何没能把我逼到死胡同里头,娘在银钱上从来不作难!娘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因而万不能叫你委屈了去!那裴夫人虽看着和气,但无论后宅还是外头,总是腰杆子硬气些好。”

邓还娘一说,明玥心里头更酸了,说:“娘多给自己留些傍身,您听我的,否则我嫁过去也不安心。”

“甭担心娘,娘给你算了算,且够呢!”邓还娘说:“只是有些特定的物件要置办,柜子、桌椅、屏风等等;另外娘手里头的铺子和庄子到时不少,不过大半都在燕州,长安只有远郊有一处庄子,娘正叫你舅舅帮着将燕州的铺子变卖几处,好在长安给你置办一两间铺子傍身。另外还有你父亲和公中陪嫁的几十台;你舅舅和舅母的,公主和你表哥的;还有瑞哥儿不也神神秘秘的说是给你办嫁妆去了么,更有到时裴家的聘礼也要有一部分放到你的嫁妆里去的!娘算过了,实打实的装出一百三十几抬不成问题!”

明玥听她这样一算,当真是只在邓还娘处出四五十抬便够了,这才送了一口气。

事情一定已然到了六月下旬,天气燥热起来,郑泽瑞带入抬了沉甸甸的几个大箱子进府,箱子上还覆着些新土,喜滋滋地瞧了瞧,正要让人抬去明玥院子里,有半大的小厮来报说:“四少爷,二…伍公子来啦。”

郑泽瑞一拍大腿:“二哥回京了?快快请进来!”

“我自己来了”,伍泽昭一身天青的长衣,已然笑着踏进院来。

“二哥!”郑泽瑞大步过来和他抱了一下,说:“甚时候回来的?怎也没叫人提前送个信儿?”

“昨儿才到”,伍泽昭嘴角带笑,说:“老太爷不在,老太太午休没起呢,我便先奔你这来了,你倒也忙着呢?”

“不忙不忙”,郑泽瑞引着他往石桌旁边去,吩咐人沏一壶伍泽昭最爱的白茶,乐了一阵儿说:“二哥来得正好,我正给明玥那丫头准备嫁妆,二哥帮我瞧瞧,看这东西如何。”

伍泽昭以为自己听错了,猛一转身,愕然道:“嫁妆?!甚么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