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明玥心里头忽悠一下,有些发晕,怔道:“甚就没了?昨儿才好好地成了亲!”
邱养娘微叹了口气:“就在昨儿夜里……”
明玥微微张着嘴,一时有些说不上话来。
裴云铮过来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直接问道:“怎生没的?”
“还不甚清楚”,邱养娘说:“越王府丑时给郑家里送的信儿,老太爷和二老爷眼下都已赶去了越王府,晚些让姑奶奶们回去。”
明玥闭了闭眼,心中复杂之极,裴云铮道:“换身衣裳,我现下便与你去看看。”
——还未出丧,他本不必去的。可此刻,于明玥心里,却当真存了那么两分依赖,便点点头去换了身素淡些的衣裳。
到了太夫人那也没敢声张,只悄悄与她说了下,太夫人颇是惊愕,连道“可怜的闺女唷”,叮嘱了几句便叫去了。
往郑家和往越王府是两个方向,若是明玥自己,该是直接回郑家,裴云铮却吩咐马车直接去了越王府。
明玥一路无话,裴云铮便沉默着将她揽在怀里,到了越王府门前,裴安前去递话,少顷,有管事的来请。
裴云铮往外看了一眼,下车时淡声对明玥道:“这处府宅……原是前朝里毅郡王徐璟的。”
明玥轻轻一个激灵,蓦地抬头,她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
——这里曾是毅郡王府,她在几年前因郑佑诚一事来长安时便数次经过,只是从未踏足,而今日,却已是越王府了。
铜狮未换,朱门已是新漆,明玥手指微微攥紧,脚步有些滞涩。
裴云铮看她一眼,探手过来将她隐在大袖之下的手握住。
“终究是我,嫁进了这座府宅里。”踏进越王府的一刻,明玥霎时想到郑明薇昨日的话,“他后来是王爷了……侧妃便侧妃罢,左右没有……”
——左右没有正室王妃!
明玥心里一下子通透:郑明薇口中的“他”,从来都不是甚狗屁越王葛世簪,从来都是徐璟!徐璟未曾娶妻,死时被追封为卫王……她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明玥脚下一绊,被裴云铮紧紧扶住了,她蓦地想放声大哭,不知是为谁。天光朦胧,山石从影,她未曾真正踏进过这府里,自然也无从知道哪里改了朱颜。
越王府的偏厅上,越王、越王妃、郑家老太爷和二老爷都在,见明玥和裴云铮直接来了这里倒有些意外,只是这会子都顾不上了,越王稍一颔首:“如夫人便在那里,你们自己瞧瞧罢。”
裴云铮带着明玥见了礼,明玥的眼圈有些红,老太爷抬抬手,示意她去瞧吧。
一侧的隔帘处,静静躺着郑明薇。
快到近前,裴云铮忽而捏了捏明玥的手心,低低说:“仔细瞧。”
明玥一惊,有些讶异地看他一眼,裴云铮不可能知道……
明玥绕过帘子,裴云铮只隔在帘外。
郑明薇一身红妆,花钗未卸,礼衣未换,应是在洞房之前便已……
明玥轻泣了几声,却也不怕,细细端详,荷包、首饰、指甲……甚么都没有。
二老爷双眼含泪,身子轻微颤抖,老太爷坐在椅上,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越王两道粗旷的眉毛紧拧在一块儿,越王妃在一旁不住摇头:“唉,郑妹妹的身子竟赢弱成这样,先前,郑大人可是说已然好了。”
二老爷声音沉痛:“小女出门时确实是好好的,如何到了王府便会有不适?王妃这话实令下官痛心!”
越王妃是个火爆性子,闻言冲口便道:“听郑大人此言,难不成是王爷或是本王妃害了郑姑娘?笑话!方才太医已验过了!只是劳累了一整日旧疾发作,还惊着了王爷!我倒还想问老太爷和郑大人这是何意!”
二老爷胸口起伏,眼睛溢出些泪,仰天道:“我的儿!”
越王也跟着叹一声,青着脸道:“老太爷,郑大人……”刚说了半句,脸色忽而变得十分古怪,强自咧着嘴道:“稍等片刻,本王…去去便来。”说着,竟急急忙忙走了。
明玥自旁侧出来,擦了擦眼睛,默默站到老太爷身后,老太爷看她一眼,没说话。
厅上一时僵下来,良久,越王葛世簪换了一身衣袍回来,众人瞧他这样子,明白了,——方才是急着“更衣”去了。
“老太爷”,越王的声音有些发虚,“本王也十分伤痛!本王对郑氏一门一向敬重,否则也不会定下这门亲事。昨夜里,本王实也没有想到,如夫人只饮了一杯合卺酒便身子不适,若是早知她身子赢弱至厮,本王应先叫太医来瞧瞧,唉……”说着,也抹了两把泪。
明玥在一旁听着,微微疑惑,——越王和越王妃都将此事推在了郑明薇身子弱上,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二老爷却激动起来:“王爷!三丫头从前是有些体弱,但如今已大好了啊!”
越王一下起身,眯了眯眼睛,似乎再思忖着发作。
二老爷到底是亲父,原本心中便有些愧疚,此时尚难以接受,道:“并非微臣信不过王爷,只是三丫头一向有大夫单独调理,臣恳请王爷让微臣再带大夫来瞧一瞧,兴许只是太医一时误断。”
越王冷笑了一声,半晌,道:“既然郑大人有疑,宣来便是!”
“多谢王爷!”二老爷哽道。
“行了”,老太爷却突然皱着眉出声,“莫再折腾了,叫三丫头闭眼为安罢。”
二老爷红着眼圈,“父亲……”
老太爷摆摆手,整个人显出些颓然之意,起身道:“王爷,老头子有话想单独与王爷一叙。”
越王郁痛难当地颔首:“本王也正有此意,老太爷请。”
老太爷又说:“云哥儿,你也来。”
越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颔首:“也好,裴将军也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