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京后,明玥尚是头一回来崔家。
邓环娘不久前倒是跟着王氏来了一趟,只是此次与上回相比,境况已是大大的不同。
小厮上前叫门,半晌无人应答。
郑泽瑞冷笑一声,跳下马,大步上前,一脚将暗红的朱门踹得微微作响,这才有门房小厮出来打量这众人不耐烦地骂道:“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国公府门前放肆!”
话音儿刚落,被挡在明玥身前的裴云铮蹙眉补了一记窝心脚,登时飞出去老远。
另一个小厮一瞧,不敢太过造次,只堵着正门怪声怪气地说:“呀,是裴将军和四舅老爷,还有夫人,小的们眼拙了。”
——门房的态度都转变如此之大,可见郑明珠的境地了。
“滚!”郑泽瑞又是一脚,连人带门,那堵门口的小厮被踹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郑泽瑞已带着邓环娘几人自正门而入。
小厮被人扶着爬起来,不由咧嘴骂道:“扶个屁!还不快去禀报!就晓得他们今儿要来。真他娘邪性了!咱还是头一回见丢人到这份儿上还敢理直气壮的!嘿,回头瞧他们郑家怎么给咱们崔府当孙子,我呸!”
一旁的人嗯嗯应两声,忙不迭地跑去禀报。
郑泽瑞之前倒来过一次,因而也不叫下人领路,直挺挺的带人进了外院,不过没走多远便瞧见崔煜哭丧着一张脸打外院书房出来,一见邓环娘等人,无比委屈地拖着长音儿道:“岳母大人!四郎、七妹,你们可算来了!”
郑佑诚不在,邓环娘实有些心虚,略显僵硬的应了一声,说:“嗯,来了。”
明玥站在后面暗暗打量崔煜,见他言语间虽是涩苦难当,然衣袍鲜亮整洁,鬓发一丝不苟,眼下也没有乌青,应是并未因此事彻夜难免。
她心下微微蹙眉,下意识看了裴云铮一眼,却见裴云铮眯着眼睛目光随意地打书房处扫过,继而似是感觉到明玥再看他,转过头来与她对视。
明玥忙偏开眼,见崔煜在前面道:“诸位里面请罢。”
此刻颇有些尴尬,众人便抬脚跟上,裴云铮回身随口吩咐跟着的小厮裴安:“今早出来时未给太夫人报备,你回去禀一声,中午不必等我们用饭。”
裴安稍稍抬眼,应了个是,由下人领着离去。
走了段路,郑泽瑞忍了一下没忍住,说:“我大姐姐呢?”
崔煜用袖子遮了下脸,一副不堪再提的样子,缓缓道:“在后宅。”
他们这一路行去,时不时地便有下人偷偷瞄上两眼,然后俱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进了二门,崔煜直接将他们领到了崔老爷、崔夫人院子的花厅,众人落座,半晌却不见崔老爷、崔夫人的面。
邓环娘有些坐不住,瞧了一圈道:“亲家老爷和夫人不在府里?”
崔煜叹了口气,摇头:“昨日……一番惊怒之下都病倒了!诸位请候片刻。”
郑泽瑞嘶嘶抽气,他心里着急,原想与崔家好好计较一番,却不料崔煜不急不怒,摆出这么个苦情模样,倒叫他不好开口。
明玥微微挑眉,——这是故意晾着他们呢,遂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盏道:“老国公和太夫人既病着,且好生歇着便是,大姐夫指个路,我们自先去瞧过大姐姐。”
明玥的话刚说完,那富贵牡丹的屏风后便传出一声大大的冷笑,崔夫人一脸冰霜的走出来,阴阳怪气道:“七姑奶奶,啊不!应该称裴夫人,裴夫人可千万莫再称甚的“大姐夫”,我们煜哥儿可再不敢做你们郑府的大姑爷!郑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啊!脸都丢出长安城了!”
邓环娘听她这话将明玥也捎带上了,不免来气,起身欲要分辨,明玥却稍稍摇头,只瞧着崔夫人道:“原来夫人一直在呢,刚大姐夫还说夫人病的不起,可见所言不实。但我大姐姐的事还望夫人和大姐夫不要虚言才好。”
“哼!”崔夫人立即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嫌恶道:“你大姐姐连事都做下了,还怕旁人有虚言的?!就她做的那等子龌龊事,我都羞于说出口!”
郑泽瑞腾一下站起来,双目喷火,崔夫人却冷笑道:“郑公子这是要怎的?欺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贵府里果然出英雄!对,我倒忘了,你们是一母同胞,姐姐这般,你这做弟弟的也该反思反思自己个儿了,莫要哪天难听的名声闹到朝堂上去才好!今儿府里的老太爷、老太太怎没来?我还要当面问问,郑氏世家出身,是如何教出这以谋通奸的嫡长孙女来!”
郑泽瑞满脸通红,胸口起伏,竟一时被噎得说不上话来。
明玥却是若有所思,——这崔夫人气势凌人,言辞这般犀利,从前定亲时,王氏是怎么瞧出来她温文和善的?
她刚要上前,裴云铮却起身拍了拍郑泽瑞,示意他莫动怒,微微抱拳道:“太夫人既身子不好,还是少动些怒。咱们不过急着见大姐弄清原委,夫人在这里耽搁,难免叫人急躁生疑。太夫人难不成还怕叫我们见着人?”
“笑话!”崔夫人道:“只是她自己没脸!你们随我来便是,倒正好到了那里当着你们大姐姐的面上说!看有没有谁冤派了她!”她一壁说一壁风似的卷出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