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第一个窜上了房顶,半蹲在房顶往四周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看来情报军的兄弟们给的讯息还是很准确的,东门这一带的守军确实不多,大部分兵力都在南门和青弋军对峙。为了保险起见,戊戌抽出千里镜对着不远处的东城墙看了看,上面的守军不多,能看到一些移动的火把,那肯定是巡逻的士兵。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周边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动静,好,敌人在这一片的警惕性并不高,可以立即行动。
“欧!欧!”戊戌学着这里经常出没的海鸥的声音叫了两声。飞天鼠和遁地鼠二人立刻手脚并用灵活的上了房。商业区的房子比民居要好上不少,基本上都用瓦片铺顶,他们不能确定这些房子里会不会有东江军的士兵,所以还是老办法,沿着屋脊走,尽量不发出声响。借着月光,基本的路线还是能看清的。
在屋顶上辗转跳跃疾奔了一盏茶的功夫,前方出现了两点亮光。戊戌立刻停住身形,右手握拳举了起来。身后跟着的两人立刻停下了脚步,轻微的脚踩瓦片的声音戛然而止。飞天鼠本能的反手抽出了行军包中的折叠军弩,搭上了弩箭。咔哒一声,军弩展开。戊戌立刻回头对飞天鼠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紧张。原来,前方的屋顶不过是蹲了一只野猫,两只眼睛在夜色下发着绿光,让戊戌误以为发生了什么危险。
看来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要说戊戌不紧张那是假的,这次跟上次他单独潜入遵化城内焚烧府库不一样,这次是救人,难度要高很多。这么个大活人,要带着他穿过封锁线下到地道内,路途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戊戌今晚从地洞出来就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自然神经就敏感了些,猛然看到两点绿光,心中一惊,才命令队伍停下。
飞天鼠自嘲的笑了笑,一只野猫而已,身经百战的青弋军斥候营精锐还能被一只野猫给吓怕吗?野猫显然一惊发现了三个不速之客,它轻轻的喵了一声,跳下了房顶,消失不见了。戊戌招招手,三人继续前进。大约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几人就已经穿过了商业区。他们伏在一家布店的屋顶,这布店恐怕卖的是镇江的葛布,店面装饰的风格跟南直隶的布店倒是很像,房顶上有半人高的楼牌。正好可以遮挡住三人。戊戌再次抽出千里镜看了看,在这个位置上已经能看见钟楼。但是从这里出发到钟楼要经过一片空地,不知道他们在钟楼上有没有布置暗哨。戊戌从千里镜里望了望钟楼的顶端,钟楼不高,大约也就是两三丈,顶端有一口大铜钟。如果说东江军在钟楼顶端设置了暗哨的话那就麻烦了。
“将军,怎么办,我估摸着钟楼上有鸟。”飞天鼠有些担心的说道。戊戌点点头,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钟楼上的暗哨他们看不见,折叠弩的射程也够不着,这里离着钟楼少说有六七十步,前方再过几个房屋就是空地了,府衙就在钟楼的后面,大概三十步的距离。也就是说只要能突破钟楼基本上进入府衙就没有什么阻碍了。
咔咔咔咔,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在钟楼的后面,出现了一队巡逻的东江军,他们大约有二十人,分成两排,从钟楼下面整齐的走过,火把照亮了钟楼附近的一片区域,戊戌看的清楚,空地上确实没有任何遮挡物。他们在钟楼下面停留了一小会,又开始整齐的朝西面而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明显。
“现在过去吗,将军。”“不,再等等,巡逻兵不可能只有一队,按照一般情况,府衙的四面都会有巡逻队,至少一面一支,然后轮换巡逻,我们现在是在南面,刚才南面的这一支往西去了,一会儿应该还会有队伍过来,我们要精确掌握他们的空档时间。”
飞天鼠和遁地鼠点点头,戊戌接着道:“现在我们要想想,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摸到钟楼上面去,而且上面到底有几个士兵放哨我们一概不知。这才是最危险的。登莱地处海边,这些士兵天天能吃到海鱼,不会有夜盲症,要小心了。”
遁地鼠对戊戌道:“不如这样,这个任务交给我,我个子最小,待会,我匍匐过去,咱们的衣服是特制的,趴在地上只要移动幅度不大,他们看不见。将军,以我们的目力,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也不过就能大致看清前方二十步的环境,我不认为他们的目力比我们还好,二十步以外应当是没有危险的。”遁地鼠话音刚落,咔咔咔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又一队巡逻兵经过,不过是一盏茶都不到的功夫就有两队巡逻兵过了钟楼。也就意味着,府衙附近巡逻的士兵出现的频率比较高,一盏茶一队人。即便是遁地鼠出击,留给他通过六十步空地的时间只有一盏茶,并且要用匍匐的姿态,他能行吗?
戊戌有些犹豫,遁地鼠抱拳道:“将军,信我一次,我能行,这点小事情难不倒我。这个钟楼的顶端面积不大,上面容纳不下几个人,我估计不超过三人,以我的身手干掉他们没问题。”戊戌拍拍遁地鼠的肩膀:“好兄弟,看你的了。”
遁地鼠将行军背包放下,将身上多余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交给戊戌,只带一柄短剑。几步跳下了房顶,悄悄的摸到最前面的房子里面去了。戊戌紧张的用千里镜注视着遁地鼠消失的方向,他不禁捏了一把汗,这小子能行吗?
又一队巡逻兵经过,从现在开始,留给遁地鼠的时间是一盏茶,也就是后世的十分钟。遁地鼠趴在地上,将身体尽量的平贴地面,手掌手肘和小腿脚掌同时发力,整个人就像一只壁虎一般贴着地面向钟楼的方向摸过去。时间紧迫,遁地鼠不能出一点差池。
“都给老子精神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一个个的他娘的都在想什么呢?”正如戊戌等三人所料,钟楼上确实有暗哨。想想也很简单,府衙里面关着孙元化这么重要的人,外面的钟楼正好又能俯瞰到府衙内外的动静,这么好的地点不可能不放几个人站岗。今天站岗的是孔有德麾下正兵营的士兵。一个小旗官带着手下的两个兵丁。放哨的活自然不可能每天都是一样的人,他们跟下面的巡逻队是轮换的关系,经常进行调动。三个人放哨,一般是轮流休息,到了后半夜,两个人放哨一个人休息,每隔一个时辰换一个人,一直如此到天亮。现在还没到子时,自然几个人都是清醒着。小旗官呵斥着两名手下,这两人这几天一直心不在焉的,其实小旗官心里也明白,东江军在济南大败,虽然他们是留守登州的士兵,没见识到济南的惨状,但是据回来的弟兄们说,济南城下那是尸骨累累,一层叠着一层。死了就死了,都没人给收尸。这些留守的士兵哪个不是人心惶惶。但是作为军官,小旗官还保持着一丝理智,要求手下士兵站好岗。他的这条命也算是捡来的,当年在辽东家里人都被建虏杀死,幸亏是毛帅的兵马路过才救了他这个少年一命,后来一直就在东江军里干,给毛帅卖命,积功升了个小旗官。毛帅死后,自然就被孔有德带到了登莱,东江军就是他的家,离开了东江军他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小旗官心里倒是坦然,死就死罢,早就应该死了,要是孔军门有机会就带他们走,走不了就跟朝廷干到底,毛帅被袁崇焕斩杀,这些个东江军老兵哪个肚子里没火气。拼就拼一把。
两名士兵被队正这么一呵斥,只能挺直了腰杆,默默注视着钟楼下面的情况。
“动作快,谁也不准说话,不准交头接耳,不听令者斩!”在城北靠近码头的地方,一支不到两千人的队伍正在顺着城内的街道前进。没有人点起火把,只能听见脚步声和人的喘息声,队伍的中间是大量的板车,上面用黑布盖着,不知道运的是什么,东西应该很重,有很多人推车,他们只穿着鸳鸯战袄,没有头盔也没有兵器。队伍的头尾两端皆是东江军士兵打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