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叶小鸾早就已经是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沈宜修更是心急如焚,派出家人蹲点在黄老道等人的客房门口,天一亮就开始叫他们起床。黄老道砸吧砸吧嘴睡的正香,猛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叫他,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打了一哈欠,一步三晃的走到了房门前将房门打开,没想到外面已经站了好几个叶府的家丁和侍女,小翠上前一步道:“道长,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小姐的病情昨夜来势凶猛,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求道长快去救救小姐。”小翠拉着黄老道的衣袖道。
黄老道摸了摸他的山羊胡,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道:“不好,邪祟知道贫道要做法灭他,正在进行反扑,你们莫急,待贫道将师弟和徒儿们唤醒,带上法器,再去叶府跟邪祟斗上一斗。”黄老道立刻前去将众人叫醒,大家一同带上家伙什往叶府赶去。
黄老道心想,他娘的,昨天的剂量没有控制好,放少了一些,搞得半夜病人就重新发病了,按照他的设想,应当是能坚持到天亮才对,这样众人再去的时候病人正好不舒服,然后他们再做一阵法事,将符咒水再次给病人喂下,这样就能做到完美的衔接了。
黄老道等人冲进了叶府的大门,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也顾不上跟沈宜修等人交谈,立刻开始设坛做法,这次他们的动作比昨天快了很多,立刻就将阵法列好,然后重复昨天的表演。正当表演进行的关键时候,黄老道又要重新调制符咒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大喝:“慢着!”众人诧异的向大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袍的青年文士打扮的人站在了门口,正是他发出了一声大喝,随后,众人看见了叶绍袁和叶世全的脸,原来,当日拜访金采之后,几人收拾好了行李,连夜出发,不过金采进入苏州城之前还要采买一些做法用的物品,所以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昨天进城之后已经是晚上,干脆就在城中的客栈休息了一晚,叶绍袁的安排也算是到位,自己和叶世全陪着金采在客栈中歇息,没有回家,反正深夜回家也是打扰家人休息,何必整这么一出呢,还不如第二天一早再回去。
叶绍袁并没有将他们同时请了黄老道等人来家里开坛做法的事情,怕金采会不高兴。可是今天早上金采一走近叶府就发现叶府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来了阵阵念咒的声音,还有烧香的味道。金采大为奇怪,便转头问叶绍袁和叶世全道:“怎么,叶府还有其他人在做法。”到了这个份上,叶绍袁也不得不实话实说了,便将他找城外青山观黄老道的事情和盘托出。金采听了便立刻对叶绍袁说道:“哎呀,叶员外,你糊涂啊,这黄老道又不是什么正牌的道士,不过是个野道观的野道士,你找他们来岂不是让情况更加复杂了吗?”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金采和黄老道也算是同道中人,都是神棍,当然互相听说过对方的大名,只不过他们一个是在苏州城外,一个是在吴县,离苏州还有一段距离,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这么些年也没有什么交集,自然是相安无事。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两人的生意撞到一起去了。金采自然要出言诋毁。在外人看来,这些人好像是有些本事,可是他们自己知道,这些所谓的本事都是一些障眼法罢了。只不过是对生活细节的总结提炼,然后找到普通人的思维盲点,对症下药,自然普通人就会觉得这些个江湖术士非常神奇。就比如说当日叶绍袁和金采初次见面,金采一下子就点出了叶绍袁的身份,并且算出了他们家有什么事一般。其实只不过是金采的观察力异于常人罢了,叶绍袁在外面给银子插队,金采坐在房间里当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所以可以很简单的得出叶绍袁很有钱的结论。而叶绍袁一进来,金采就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叶绍袁穿的是官靴,又有钱,又能穿官靴,还是平民的打扮,不用说肯定是致仕的官员,所以他才开口叫叶绍袁员外。而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那可不是,叶府这些天有名的医生进进出出,叶府的人身上都有药味。金采正是根据这一点,立刻判断出叶绍袁是来求医的,所以这么一说出来,叶绍袁自然觉得金采是个神人了。而黄老道使得也是些骗人的把戏,两个神棍撞在了一起,金采自然要狠狠的批判黄老道一番。
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金采站在大门口大吼了一声。黄老道的仪式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年轻人打断,黄老道不禁一阵恼火,他娘的,这是哪个不开眼的要跟爷爷抢生意。几个徒弟手持桃木剑围了上去。可是看见了叶绍袁的脸,黄老道立刻喊道:“都回来!”
众师弟面面相觑,黄老道立刻介绍道:“那边那位就是叶员外,这次的主家。”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上前跟叶绍袁见礼,只是叶绍袁带来的这个穿着蓝色袍子的年轻人又是谁?叶绍袁还没来得及介绍,年轻人自己发话了,“黄老道,久仰大名。”黄老道有些诧异,这个人认识自己,他拱拱手道:“不知这位先生是?”“在下金采。”
黄老道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奶奶的,竟然在这里碰到同行了,这叶绍袁不地道啊,怎么又搬来了一路人马,坏了自己的大计,这么一折腾,这法事还能继续进行下去吗?黄老道也不理睬金采,而是对叶绍袁拱手道:“叶员外,这?”叶绍袁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没办法,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他正要解释,只听金采道:“黄老道,叶员外既然请我来了,你就显得有些多余了,你那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要在这里显摆了。”
黄老道大怒:“你这个江湖骗……”话说到一半,黄老道戛然而止。这是这一行的规矩,大家凭本事吃饭,但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同行是骗子,因为你自己也是骗子,要是大家互相揭老底,岂不是大家一起玩完。所以黄老道虽然极其愤怒,但是却不敢真的说金采是骗子。
“我的法事正做到一半,邪祟正在挣扎,我刚要打散他的元气,你这个时候跑来打断,小姐的病怎么能好转呢?”黄老道冷冷的说道。金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什么歪理,邪祟当然是要降服,但不是消灭,万物既存,便有其理。相生相克的道理你不懂,邪祟哪里能用消灭的手法,而是要收服他,将他带走,这样小姐的病自然就会好了。”
黄老道听了差点要晕过去,还以为这个金采过来能发表什么新鲜的观点,没想到竟然还是在邪祟的问题上做文章,难道他不知道什么邪祟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编出来骗人的谎言吗?看来这个金采也没什么真本事,不过也是招摇撞骗的神棍罢了,手段上恐怕还没有自己厉害。其实金采的方法更加隐蔽,他带着叶绍袁和叶世全采买的那些东西,其实全都是障眼法,根本就用不到那些东西,金采的独门绝学其实是应该算是古代的一种催眠术,因为金采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需要帮手,自然就不需要跟别人串通,平白的少了很多风险。而他只要跟病人接触一番,然后使用催眠的手段,让病人在催眠状态下误以为自己的身体好转了就可以了。这种技法屡试不爽,而且还不像黄老道的方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和副作用。反正也是拖字诀,拖到一定的时间就说是做法完成,有的人不是危及生命的疾病,自然就能好转,有的危及生命了,到时候就说自己无能为力,酬金不要了云云,别人也不会怎么样,一般都会将酬金如数的付给他,毕竟他也辛苦了这么多天。所以金采给人看病从来不给穷人看,只给他们占卜算命什么的,因为那都是小钱,而给穷人看病看好看坏都不一定能收到钱,远远没有大户人家爽快,所以还是给大户人家看病来钱更快一些。
黄老道懒得管他,对叶绍袁:“叶员外,这法事才做到一半,是万万不能停的。”叶绍袁点点头道:“那就请大师继续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金采自然不好说黄老道的符咒水有问题,正好叶绍袁请他里间详谈,那就在里间将黄老道的把戏拆穿。
叶绍袁和几个儿子陪同金采进到里间,外面继续着法事,只不过这一回,黄老道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看来是在盘算着如何才能摆平金采这个大麻烦。
围观的闲人陆续赶来,重复着昨日的一幕,门口又是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