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卢象升旁边的卢朝晖是年轻人,脾气也比较直爽,听完洪承畴的问题,他起身道:“督师、大人,虽然我知道我这种小将领的身份不适合说这些话,但是我实在是不吐不快,大明又不是没有可战之兵,朝廷三番两次的做这种举动到底是在防着什么,难道青弋军不是大明最精锐的人马?不管是在辽东还是在西北,完全可以调动青弋军去平定战乱,他们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刘都督带兵的能力更是让末将五体投地,这么一把宝刀不用却要从各地抽调兵力,岂不是舍近求远,岂不是……”“够了!”卢象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卢朝晖这个大嘴巴,仗着年轻在这里大放厥词,万一要是被东厂或者锦衣卫的人听了去,就算是卢象升出面也保不住他,他还年轻,看不透这里面的弯弯绕,可是卢象升那是心知肚明,难道他卢朝晖能想到的,朝廷会想不到?谁不知道南直隶新军是天下第一强军,也不用问别人,就问问京师,问问蓟镇,问问辽东的老百姓,他们可都是青弋军战斗的见证者,青弋军的战斗力谁还能不知道吗?如此强大的军队朝廷竟然要冷藏,并且还要处处防着,这究竟是为什么,卢象升太清楚了,朝廷担心陈桥兵变的事情再次发生,大明已经风雨飘摇,绝对不允许这么强大的势力在大明扩大影响力,只能将他们死死的限制在南直隶才能让朝廷才能让皇帝放心。可是,为了防备新军,竟然连西北的流贼都不管了,这不是饮鸩止渴吗?
卢象升止住了卢朝晖的话头,起身对洪承畴道:“督师,既然陛下有旨意,我们做臣子的不得不从,下官也明白,天雄军一走,辽东的防御会出现漏洞,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西北的战事已经到了紧急的关头,相信朝廷也不会做这个决定,至于新军,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朝廷和陛下自然有他们的考虑。好在,现在皇太极在高丽被新军摆了一道,加上最近大清国刚刚建国,又吞并了草原,这么多事情够皇太极忙一阵子了,如果他不傻,他应该不会轻易的进兵,再说现在在辽东的清兵说起来只有两个旗,两红旗也不是他们的精锐部队,只能说守住现在辽东现有的防线,但是要主动进攻,他凑不齐四个旗的兵力应当是不敢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倒是希望天雄军能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将西北的事情解决,然后立刻班师,下官想,即便是流贼的规模已经急剧扩大,我们天雄军在各个部队的配合之下应该可以重创他们,下官其实刚刚心中已经有个腹案,如果其他各个布政使司的军队可以将流贼封堵在陕北,我们前出打击,胜算应该很大。”
洪承畴叹了一口气,对卢象升的为人他还是非常佩服的,卢象升是一个坚定的爱国者,为了大明的安宁,卢象升甘愿当牛做马,这其实也是洪承畴心中的理想,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卢象升毕竟不是辽东的一把手,虽然他在辽东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他看问题的角度跟洪承畴还是有些差别。洪承畴知道,卢象升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并且就在刚刚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已经构思了一个初步的计划,洪承畴也明白卢象升说的对,皇太极在短时间内应该是腾不出手来管辽东的事情,刘毅的新军在高丽的作为已经被洪承畴知晓,有道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高丽这么大动作,距离又跟辽东很近,皇太极入侵高丽的时候又有不少高丽人通过海陆逃亡到辽东,所以在高丽发生的事情洪承畴卢象升等人都是明了,没想到青弋军竟然能干出这么大手笔,大军从南直隶出发直接杀进了高丽,将皇太极的兵马重创,如此一来,皇太极如芒刺在背,下次进攻辽东的时候就要考虑一下青弋军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这无形中也大大减轻了洪承畴的正面压力,从这一点来说,洪承畴还要感谢刘毅和新军。既然皇太极暂时不会在辽东有大动作,自己也不可能不遵皇命,那卢象升出征就已经是必然。
洪承畴不再发牢骚,而是对卢象升道:“建斗,路途遥远,你的兵马基本上全都是步兵,我可以给你准备路上的粮草,但是其余的东西恐怕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一旁到现在都没有说话的天雄军副将钱明德开口了,“督师,巡抚大人,其实粮草倒还好说,我们天雄军出征,又是进入关内,在我们大明自己的土地上,粮草应该不会断供,并且我们肯定会路过京师,即便是不入城,难道朝廷诸公会当看不见?这恐怕不太可能,不过要说困难,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我们的武器弹药可能有些缺乏,毕竟上次的辽东战役结束之后,我们的主力部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武器的损失更大,虽然刘都督支援了不少火器,可是对我们来说恐怕还有很多不足,这些东西之所以宝贵是因为我们并没有生产能力,即便是大明军器局都不行,这些火铳极为精良,根本不是一般的工坊可以锻造,末将曾经有幸跟卢大人一起去南直隶看过,新军的生产能力真不是盖的,他们的火铳为什么厉害,正是工坊机械生产所致。”
洪承畴虽然不太理解钱明德的话,但是他知道,新军一定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这也是朝廷和崇祯忌惮刘毅的根本原因,而且他明白,钱明德说的一定都是事实,他是一个非常纯粹的军人,说白了也就是不会拐弯的人,这样的人说话一向是实事求是,所以没什么好争辩的,南直隶的新军就是强大,他们的火器就是精良,而同时,天雄军的火器不足也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大问题。在刘毅一开始的设想中,既然自己出钱出力帮助天雄军建设,那么最后天雄军就一定要变成一支全部装备火器的军队,不能说他们的等级可以和现在的青弋军比,最起码要达到初代青弋军的水平,因为二六式火铳大规模生产的原因,刘毅已经提供给卢象升五千杆二六式和相应的弹药,但是因为郑芝龙和倭国的需求量大,往往制造总局的产能要优先满足那边,这不是刘毅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站在生意的角度上,跟郑芝龙的火器交易那叫做赚钱的生意,可跟卢象升那边打交道那就是白送,现在刘毅虽然是新军的核心人物,但是也要考虑到全部将领和全军将士的感受,如果总是因为个人的喜好做白送的买卖,恐怕下面也会有很多人不答应,所以天雄军重新组建之后,算上原先的火器和装备,最多也就能武装一万人,还有五千人的新兵只能还是参照以前的方式变成长枪兵,这也是目前天雄军最大的缺憾,当然还有一个巨大的短板就是他们的机动能力,首先他们没有骑兵,以白番队为骨干建立起来的骑兵队伍在跟皇太极的对攻之中几乎也是损失殆尽,后期虽然卢象升收拢和重建了一些骑兵,但是受限于骑兵将士的规模,人数只有千人左右,剩下的都是步兵,他们也没有青弋军那么多大车,长途跋涉只能靠将士们步行,还有火炮火药等战术装备,算上粮草,给后勤运输造成的压力非常大。
“钱将军,这个问题恐怕本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也知道我们辽东的情况,粮草军饷本督会尽量拨付给你们,但是火器这种技术兵器,我洪承畴实在是没那个能力,本督也想舔着脸去求刘都督,看看他们能不能再支援一批火器,但是我跟他并没有交情,他也未必会卖给我这个面子。”洪承畴摇摇头道。卢象升也是一脸愁容,“是啊,这些年我们天雄军依靠新军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我们的队伍当中还有不少青弋军的基层军官,而我们的军官几乎也是他们训练出来的,他们是老师,我们是学生,或者说这个比方并不恰当,他们给我们的无私帮助,我卢象升这辈子也还不完。现在我们要出征,还要我去向刘都督要火器,要弹药,我实在是没这个脸面。”钱明德当然知道卢象升的意思,换做是他恐怕也没这个脸面,可是现在现实的困难摆在他的面前,作为军人不想关心政治,既然朝廷让他们出征,总要有些粮饷军械的补充,否则天雄军如何跟敌人对抗?
正在众人想不到好对策的时候,一名卢象升的卫士匆匆走进来,单膝跪地抱拳道:“督师,巡抚大人,方才天雄军大营内有人前来传信,是青弋军的人。”众人对望一眼,卢象升吃惊道:“信件拿来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