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猛然一回头,狠狠地瞪了卢象同一眼,“战场之上哪里有什么大哥,本官跟你说了多少遍,切勿轻敌,大都督也时常教导,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你在太平府受训,难道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卢象同被卢象升这么一瞪,立刻将脖子给缩了回去,在太平府受训的时候,刘毅就不止一次说过,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在战术上都要重视敌人,战略上要藐视敌人,这句话一直被卢象升奉为至理名言,所以卢象升在天雄军中一直强调这一点,在每一次具体作战的时候都要将自身的优势全部发挥出来,将战术重视起来,给敌人的有生力量造成最大范围的杀伤。卢象升道:“传令下去,原地固守,按最大限度收缩阵型。”卢象升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明白,既然闯军已经开始调动兵马,他就要在一次性齐射中给对方造成最大规模杀伤,如果现在往山上进攻,他们在半途就不得不开火,这样一打,节奏肯定会发生一些混乱,也会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他相信,闯军这些人在见识天雄军真正的战斗力之前,应该怀着的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心态,毕竟上次跟卢象升作战的后军已经被全部歼灭了,他们的战斗力恐怖程度在闯军中应该还没有什么大规模的认识,这也就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李自成还胆敢诱歼天雄军了,如果他知道天雄军的火力强大如斯恐怕就不会这么草率的做出这一行的决定了。
天雄军在卢象升的命令下迅速开始收缩,原来看起来还比较松散的方阵一瞬间变得紧密起来,每个士兵和前后左右的战友都已经接近到了最小距离,如果再近的话就会影响他们的射击动作了,山上的刘宗敏看的是不明所以,这些官兵到底在耍什么花招,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攻,怎么又收缩起阵型了,从刘宗敏的角度来看,这分明就是官兵看见他们人多势众,开始收缩阵型,准备打防御战了。刘宗敏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官兵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既然知道会面临闯军的大举攻击,为什么还要主动攻过来,这不是送人头吗?“检查火铳!”谢嗣峰和其他各个团的团长们依次下达着命令,卢象升这边的人马两翼由一个团的骑兵分成两个六百人队进行护卫,中间是由六个步兵团构成了主力部队,而卢象观那边也是一样,三个团在中间作为主力,六百青弋军骑兵护卫两翼,他们面对的是田见秀的五千正兵和袁宗弟派来的两万饥兵,相对压力要比卢象升这边小得多,但是袁承志有信心,因为火铳阵的威力并不是简单的人数叠加,只要卢象升排兵布阵恰当,七个团的兵马足够闯军喝一壶了。
四万饥兵杂乱的脚步声已经传到了刘宗敏的耳朵里,从阵前调回来的一万正兵也已经来到了刘宗敏的身边,刘宗敏让营将带着这些正兵一股脑的下山跟一万老营兵汇合,这样一来,老营兵和正兵还有饥兵将会从两个方向上对卢象升大阵的正面发起攻击,天雄军等的就是这一刻。卢象升又对身边的掌旗兵说了什么,旗语不断的发出,将士们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在人群的中间,好像有一小队一小队的士兵正在移动,他们压低着身形,貌似正推着什么东西前进,火铳兵已经将全部的火铳检查完毕,谢嗣峰回头看了看卢象升那里发出的旗语,意思很明显,让将士们等到敌人进入二十步以后再开火,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若是对上建虏,卢象升是断然不会发出这样的命令的,因为建虏的强弓硬弩在五十步以内的距离上已经可以对天雄军造成杀伤,并且他们是骑兵,若是将他们从容放进二十步的距离,怕是天雄军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是对付闯军不一样,这样一支由步兵组成的军队,其移动速度本来就不快,并且也没什么厉害的弓箭装备,即使是有个别,数量也不会太多,不能给天雄军造成什么实质的威胁,所以卢象升决定让闯军记住今天的教训。
刘宗敏在山上负手看着山下的局势,六万大军已经从两个斜角扑向了官兵的大阵,从场面上来看,官兵因为阵型紧缩的原因,在刘宗敏的眼中不过是小小的一团红色,而闯军则是黑压压的大军铺天盖地地杀向他们的队伍,刘宗敏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激动的情绪,这支官兵即将面临的结局就是被六万大军死死围住攻打,就算这些官兵的战斗力很强,刘宗敏也绝不相信他们能以一当十拼过这么多闯军,更何况自己的人马当中可是有一万老营兵和一万正兵,就这一万老营兵刘宗敏对他们有绝对的信心,这些人的战斗力绝对不输于朝廷的兵马,就算是边军的步兵来了,他们也有的一拼,从现在的态势就能很明显的看出来,四万饥兵是乱哄哄的一拥而上,而老营兵这边的阵型明显要齐整很多,盾牌手在前,长枪朴刀手在后,压阵的是弓箭兵,层次分明,即便是官兵在如此的地形下都不一定能这么快列阵,也就边军能做到吧,看看正兵,也还不错,虽然精锐程度不及老营兵,但是阵型排列的也是有模有样,刘宗敏此刻信心大增,想必田见秀那边也是如此。正如刘宗敏所料,田见秀那边也是一样,为了保险起见,田见秀硬是从自己的兵马中抽调了五千正兵,配合两万饥兵扑向了官兵,官兵不过区区四千人的兵马,他们也是占据了绝对人数优势,且卢象观跟卢象升的战术一样,同样是选择了收缩阵型,给对方的有生力量造成重大打击,不明所以的闯军只是举着兵器大吼着往上冲。
袁承志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这些流贼马上就会知道什么是疾风骤雨般的打击。一百步,流贼的呐喊声已经传入了每个天雄军将士的耳中。但是经历过数次厮杀的天雄军将士已经无比镇定,军中已经没有新兵,即便是辽东大战后征召的士兵,也已经经历过了跟流贼的作战,手上见血的士兵和没见过血的士兵完全是不一样的。“举铳,瞄准!”尖利的号声响起,呼啦一下,密密麻麻的二六式火铳下翻,其中而夹杂着一个团的二八式火铳,士兵们左手端着铳身,右手的食指搭在扳机上,腮帮紧紧贴住火铳,左眼紧闭,用右眼瞄准,这就体现了新军的统一性,虽然在军中也不乏左撇子的将士,但是在训练的时候,上官一直都是要求左撇子的士兵克服一切困难,必须用右手进行训练,这也是为了火铳阵型的统一性,这时候的战阵并不像后世的散兵作战,阵型决定了一切,而在这当中,整齐性又是重中之重,所以将士们必须步调一致。五十步,五十步也就是后世的七十五米,在这个距离上,但凡是视力好一些的士兵已经可以看见闯军将士脸上有些扭曲的表情,两边的流贼阵型几乎是泾渭分明,卢象升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老兵哪些是新兵,左边的大阵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杂乱无章,一看就是饥兵,右边的阵型人少一些,但是盾牌开路,前进速度均匀,能看得出这也是一支百战精锐,可是跟天雄军比起来显然是不够看。
三十步,卢象升朝身边的亲卫点了点头,嘟嘟嘟,三声号响,天雄军的阵型一下子出现了变化,前排的士兵猛然朝两边分开,露出了站在身后的士兵,刘宗敏大惊失色,方才官兵阵型密集,他还真的没有仔细看清对方的阵营中夹杂着什么秘密武器,这时候,方才猫着腰在军阵中推着东西前进的士兵终于是挺起了胸膛,他们竟然是天雄军的炮兵,天雄军受限于军队的规模,无法像刘毅一样将炮兵单独拉出来编成炮兵师,只能是跟初期的青弋军一样,将火炮打散放入各个步兵团当中,并且因为这一次作战的特殊性,他们无法携带重炮,当然,对付流贼也不需要重炮,流贼本身就是流动性极强的军队,一般作战也都是阵地战、野战,很少会涉及到攻城战,即便如此,他们也就是作茧自缚,虽然铲城这种行为有效的阻止了官兵对某一个城池的二次占领,但是同样的,对于闯军来说他们也无法有效的组织防御,如果官兵真的大兵压境重新夺回城池,闯军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防御手段。所以这一次,卢象升主要携带了轻型火炮和仿制青弋军的飞雷炮,这样的炮火结构在对阵闯军的作战中应该是够用了,此刻轻型火炮已经装填了散炮子,就等卢象升一声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