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卢象升此次和孙传庭合兵一处,除了自己军中的火炮之外,孙传庭作为陕西巡抚,多多少少也弄来了一些陕西当地的存放火炮来支援一下战斗,只不过这些火炮的质量让人一言难尽,款式老旧不说,保养维护更是做的一塌糊涂,所以实际上孙传庭带来的少量火炮最多只能是壮壮声势,并不能起到实际性的作用,倒是高起潜下令从后军中运来了一些中小型佛朗机,毕竟高起潜是监军,想要获得战功,不出力可不行,所以高起潜大手一挥便将后军的火炮分出一半拉到了前线,虽然他们装备的也就是普通的佛朗机,但是比起陕西当地的火炮还是还要好很多,实心弹虽然威力不强,但是对付李自成设立的工事还是不错的。李自成的工事基本上是围绕着外围的碉堡展开,说是碉堡,其实也就是土台的外围用砖石和少量的沙袋进行加固,在碉堡内一般会放置中小型的佛朗机,甚至还有土炮,反正闯军的装备五花八门,有什么就用什么,外围阵地基本都是饥兵,操纵火炮和火器的基本上是正兵。
不过不要以为正兵缩在工事里就安全了,他们反而会成为明军炮火的重点照顾对象,因为炮弹有限的缘故,卢象升和孙传庭共同商议后决定让火炮充分发挥作用,进行重点打击,也就是集中射程较远的实心弹火炮攻击较为坚固的工事,而诸如铁蒺藜阵、拒马之类还有对方设置的各种障碍物则跟绥德之战一样,用飞雷炮进行清扫,并且用虎蹲炮发射散炮子来杀伤穿插在其中的人员,尽量给后续的攻城战开辟通道。剧烈的爆炸在城下接连发生,一朵朵黑色的蘑菇云升上天空,这带给了闯军极大的震撼,即便是李自成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说起来闯军虽然跟天雄军多次交手,但是作为闯军灵魂人物的李自成还没有跟卢象升面对面的打过一次,这次他算是领教到官兵的厉害了,李自成端着千里镜,仿佛定格了一般,呆呆的看着官兵的炮火攻势。他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他的军队总是被官兵压着打,绥德防线半天就会丢失,野猪岭伏击战硬生生打成了官兵的反伏击战,这么强大的火力,官兵就算是被动迎战恐怕也能很快化被动为主动。李自成从来没有直观感受到官兵火器的威力,现在他感受到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官兵的炮火将自己精心布置的工事一个个摧毁,就像是军队集合时候点名一般,点到哪一个工事,哪一个工事立刻就被炸上了天。
牛金星是见识过官兵这种炮火攻势的威力的,他只是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而李岩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极力想看清官兵到底有多少火炮,为什么一打起来铺天盖地都是爆炸的声音,城下的工事和士兵就像是巨浪之中摇曳的小帆船一般,不断被气浪掀起又落下,掀起又落下。李岩眼睁睁看着官兵的大阵不断的往前推,而山谷中的工事和士兵一个接一个消失。他暗自庆幸,幸亏米脂的地形对闯军有利,要不然官兵若是全部展开,整个米脂城四面要布置多少防御工事?只要官兵集中火炮重点进攻一面,米脂的城墙很快就会被他们突破。不仅是李岩,剩下的闯军众将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对面的火炮攻势实在是太过暴烈,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承受这样的威压,就算是打老了仗的闯军众将,也被这种集中炮火轰击所震慑,每个人都痴傻了一般望着下面的战场,不,不能说是战场,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这根本就是屠宰场,虽然说饥兵的性命在这些闯军将领的眼中不值钱,可是也不能这么白白浪费了不是,他们本来估计五万饥兵在城下防守,怎么说也能给官兵造成数千人的伤亡,可官兵若是摆开这样的架势,别说是数千人的伤亡了,恐怕官兵把这些钉子全拔完了,自己也伤不到他们一根汗毛,这让闯军的这些将领们如何能接受这种结果。
“传令,二六式火铳兵上前,排铳射击,进一步清理战场!”卢象升有条不紊的下令道。二八式火铳团已经被留在了绥德,剩下的士兵装备的全部是二六式火铳,不过在卢象升想来,二六式火铳应该是够用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官兵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李自成的部队目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看着官兵的火器发威,将自己的军队一片片打倒在阵地上。轰的一声,一发飞雷炮炮弹落在了一片拒马的中间,一时间数个拒马腾空而起,在空中碎裂,无数的碎片就像是箭支一般四处飞射,躲藏在拒马大阵中的饥兵们就像是被密集的箭雨洗礼过一般,瞬间倒下了一大片,他们身上别说是铠甲,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木头的碎片在火药爆炸的动能催动下,就像是铳弹一般笔直的射入他们的身体,带着鲜血穿透身体之后插在地上,如果能痛快死去的饥兵还算是幸运儿,最惨的就是那些伤重又一时不死的饥兵,他们在地上翻滚、哀嚎,一名饥兵抱着他的大腿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着、滚动着,他的腿被一截木头直接贯穿,这么粗的木头,若是没有精湛的医术,就这么贸然拔出来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对于饥兵来说他几乎是必死无疑,因为闯军绝对不会利用有限的医疗资源来拯救这些饥兵,若是能碰到一个医士将腿给锯了兴许能保住一条命,可是在战场上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条件。
不过他的痛苦很快就结束了,一门虎蹲炮喷出了火舌,就像是后世的榴霰弹一般,虎蹲炮炮手将发射角度调到最高,所以拇指粗细的霰弹喷射到空中之后形成一个完美的自由落体弧线,就像是暴雨将大地给洗礼了一番,即便是趴在地上妄图躲避火炮打击的闯军饥兵,后背也一下绽放出巨大的血花,他们就那样趴在地上被霰弹命中,扭曲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而那些被飞雷炮的冲击波击中的士兵则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那么保持着一个姿势,趴在地上死了,如果将他们翻过来就会发现,这些士兵口鼻都流出了黑血,也就是七窍流血,这是内脏被震碎的明显特征。趴着的士兵可能还好一些,他们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死了,而站起来想要抵抗的饥兵则是直接面对二六式火铳的铳口,天雄军的火铳阵一旦发动,那就是有节奏的人命收割机。砰砰砰,一个连的士兵扣动了扳机,一百二十发铳弹发射出去,当即就有一片饥兵被打的倒飞了出去,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打着旋地摔倒在地上,一个个口吐鲜血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他娘的,官兵上来了!”一处堡垒工事中的正兵队长喊道。这是一个十人小队,他们配备了一门小型佛朗机,还有三杆缴获自官兵的鸟铳,实际上这十个人当中有一半都是以往投诚的官兵,毕竟火炮这种东西,饥兵也不会操作,所以像是官兵当中的火铳兵、炮兵、骑兵这类的技术兵种,李自成都是非常重视,基本上一上来就会给他们正兵的待遇,甚至骑兵是直接可以加入老营兵的,这些投诚的官兵对李自成也是感恩戴德,毕竟普通士兵在明军当中也得不到任何福利,克扣军饷是常有的事情,就算是他们这些技术兵种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这就是李自成聪明的地方,他知道跟这些官兵说什么大义屁用没有,还不如来点实在的,这也就是闯军的饥兵为什么时时刻刻想加入正兵和老营兵的原因,因为只要是进入了正兵或者老营兵的大营,那么吃食和军饷是有保证的,并且闯军每次攻下城池,先进城的都是老营兵和正兵,饥兵不过是炮灰,真正攻城还是得看老兵的,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这些士兵刚进城的时候肯定会搜刮抢掠一番,这个时间段内得到的东西除非是李自成下令全军搜身,否则是不用上缴的。李自成其实也知道这种事情,虽然这有败坏闯军名声之嫌,但是反过来说,这种行为可以极大的激发将士们的士气,所以只要他们做的不过分,李自成一般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只要这些人能为闯军出力便可。有了这一层关系,这些正兵和老营兵便再也收不住手,在闯军内部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简直不要太舒服,跟以前当官兵的日子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也就是投诚加入闯军的官兵为什么士气高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