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闭目思虑良久,睁开眼睛道:“万春,前面两点可行,川西几个土司也算是我的老相识了,老身要是不在世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但现在我这糟老太婆还没死,他们几个多少要卖几分薄面给我。你去一趟西川,就拿着老太婆我的调兵金牌,让他们几家凑两万人过来即可。”说罢,秦良玉从怀中摸出一个金质虎符,交到马万春手上。马万春恭敬的双手接过,“多谢祖母,孙儿一定不辱使命。”秦良玉又道:“至于沐小公爷那边,老身也跟他有过数面之缘,天波小公爷虽然年轻,但是胆识过人,是个做大事的,相信他也一定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闯贼若真是打进四川,云南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小公爷一定会来援,老身这就修书一封,就让万年辛苦一趟吧,你年纪跟小公爷差不多大,年轻人应当有些共同语言,正好这也是个机会,多多跟小公爷交往。”马万年叉手应声道:“谨遵祖母之命。”
秦良玉接着道:“这两路都没什么大问题,唯独左良玉这一路,老身放心不下,这种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此人老身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所听所闻颇为让人不齿,当年张献忠打进河南,此人就消极避战,老身以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既然是大明的武将,就应该提兵跟流贼血战,可是此人只知道保存实力,犹如猪突狼奔,被流贼尾随追击。这一次陕西大战也是一个道理,没见此人立下什么功劳,现在皇帝不追究他的责任,倒是便宜了他,还把他放回湖广,湖广这样的富庶地方,招兵买马也不是难事,他的实力恢复了不错,可是有没有决心跟流贼作战还是个疑问,咱们不能将侧翼交给此人,湖广边界还是要安排兵力的。不过可以通知他一声,他要是愿意配合自然是好事,不愿意我们也有后手,不至于慌乱。”
马万春点了点头,左良玉此人他真的不太熟悉,只是听说过,而且此人没什么战绩也是事实,在西北大战中涌现的能征善战者他们都是听过名字的,像左良玉和贺人龙这样的,反倒被人看不起。秦良玉话一说完,便扫视了众人一圈,众人一看老太君的眼神,便知道老太君要排兵布阵了,当下全部挺直了身体,等待着老太君的安排。秦良玉咳嗽了一声,用手撑着椅子的扶手,起身站定,本来坐在椅子上还略显老态的秦良玉一站起来便又恢复了神采,一撩披风,威风不减当年。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众将听令。”众人一起抱拳答道:“末将在!”
秦良玉从桌案上抓起一把令箭,“秦翼明!”“末将在!”秦翼明抱拳出列道。“你领精锐白杆兵五千,并普通营兵一万,镇守夔州府。需注意万源、巫峡二地,万源乃是夔州府的北大门,巫峡是东大门,地形虽险要,但夔州乃是三省交界,位置重要,敌军很有可能从这里突破,左良玉那边咱们不能指望,还是要小心防守,扼守要道,阻止敌军入川。”说罢扔出一支令箭给秦翼明,秦翼明接过令箭便叉手道:“末将得令!”“秦佐明、秦祚明!”秦良玉又点出两人道。“末将在!”两员身着黑色大氅的将领站出来应声道。“你二人辅佐秦翼明镇守夔州,不得延误。”秦良玉又扔出两支令箭。二人对望一眼,一起大声吼道:“末将得令!”随即捡起令箭往后退了两步。
秦良玉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马祥麟,“马祥麟!”“孩儿,不,末将在!”马祥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老太君在发布命令的时候一向是让大家用军中的称呼,以证明白杆兵一视同仁,马祥麟差点就答错了。秦良玉拿出一支令箭递给马祥麟道:“你领白杆兵三千,营兵五千,一共八千人,防守保宁府,保宁府的重点在朝天关和南江县城,这两地只要不被敌军占领,那就是螃蟹的两个铁钳,可以将敌军死死夹住,本帅让张凤仪协助你,你们夫妻二人务必死守保宁府。”张凤仪听见老太君点了自己的名字,同样也是出列,接过了一支令箭。秦良玉对自己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从她的身上可以看见自己年轻时候那英姿飒爽的影子,张凤仪也是白杆兵中有名的女将,习得一身好武艺,论马上功夫,甚至比马祥麟还要厉害一些,一杆亮银枪耍的密不透风。保宁府交给他们二人,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秦良玉又对秦拱明道:“秦拱明!”“末将在!”秦拱明虽然没有秦翼明厉害,但在军中也是中规中矩,秦良玉尤其欣赏他的一点就是虽然他有些死板,但是能将命令一丝不苟的执行到位,也就是说虽然他一根筋,但这也是他的优点,特别是在防守作战中,这种优点更是难能可贵,只要上面有命令让他钉在一个地方,那么他就是战到最后一个人都不会移动位置。秦良玉立刻道:“秦拱明,剩余的五千营兵全部交给你,驻扎顺庆府,这五千人是夔州和保宁的预备队,如果前方顶不住,你可立刻前去支援接应,并且死守顺庆府成,坚决不让流贼从东面打进川中。”秦拱明接过令箭严肃道:“请老太君放心,末将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会牢牢钉死在顺庆府。”
安排完了前方三府,秦良玉便对马万春、马万年道:“你们二人搬来援兵之后,川西之兵驻扎在龙安和松潘二地,协防保宁府西侧,若是保宁府有难,可以主动出击,袭击敌军侧翼。沐王府若是来援,直接北上挺进潼川、成都二府,一方面卡住川中要道,一方面协防成都,跟成都当地官兵一起抵御贼兵。”马万春、马万年同时抱拳领命,“末将遵命!请老太君放心!”秦良玉看见麾下众人都欣然接受了任务,不禁欣慰的点了点头,最后道:“本帅亲领两千白杆兵坐镇重庆府,与当地卫所兵一起作为最后防线,若是战事不力,本帅便亲自提兵北上,以为奥援!”
就在整个四川布政使司的军队于秦良玉的安排下全部行动起来的时候,陕西方面的闯军也没有停止动向,经过大致的整军之后,闯军的兵力已经膨胀到了四十余万,但这不过是表象,实际上李自成所面临的困难比他想的要复杂的多,不仅仅是钱粮物资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西北的疫病已经开始在军中蔓延,这对李自成极为不利。筚趣阁
“闯王,今日饥兵第三营营中所有人尽数染病,已经有人开始死亡,咱们的人已经将第三营完全分隔开,周围筑起了栅栏。”当日庆阳府定计之后,李自成便开始着手实施,但是调兵遣将,集合兵马的时候却遇到了大麻烦,那就是疫病,疫病对于西北的流民来说属于无解的难题,对于李自成同样无解,闯军原先对付疫病的方法很简单,哪里有疫病他们就不去哪里,从疫区来的流民他们也不接收,可是这种方略治标不治本,根本不可能完全杜绝疫病,他们的营中尽是流民,谁知道哪个人携带了疫病,哪个人没携带。这样一来,疫病便在闯军中流行开了,先是有几个人发病,紧接着连带了一群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病患满营。今日刘宗敏前来禀报,说是闯军饥兵第三营疫病爆发,他们只能将这些人全部分隔开来,因为医士说只要跟病人接触就有可能染病,其余的饥民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李自成看了看刘宗敏,眉头瞬间拧到了一起,第三营尽数发病,那可就是五千饥兵啊。闯军这次恢复实力之后,李自成也开始进行规范化行动,仿照明军,以五千人为一营,得到了老营兵四营,正兵六营,饥兵七十二营,虽然以前闯军也是这么做的,可是没有全军统一,现在既然将各方人马都吸纳进了队伍,自然要有个统一的说法。李自成明白,自己的营中缺医少药,别说是饥兵了,就算是老营兵得了疫病,他们都没有更好的条件医治,所以几乎可以肯定,如此猛烈的疫病,这五千饥兵恐怕是一个也活不成,这他娘的,还没开始打仗,自己就损失了五千饥兵,虽然李自成和牛金星等人也没把这些饥兵当人看,无非也就是可以消耗的资源罢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闯军的一份力量,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李自成也是心疼。李自成一拍桌子道:“陕西咱们是不能待了,越快走越好,否则疫病一旦在军中全面爆发,咱们可就完了,跟官兵干本王不怕,可这疫病看不见摸不着,咱这心里确实没底,传令各营,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