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殷已经有九年没回过亡隐沼泽,对于父兽那本就不甚清晰的记忆,现在已经变得一片模糊,加之九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谁有能保证他父兽还待在原来的地方不动弹呢。
赤蟒错愕地看着戈殷,露出一副没想到戈殷不放他走的原因之一是这种事情的表情。
也是这一份错愕让赤蟒没能第一时间回答戈殷的问题,而是直直地望着他,这让想要把赤蟒早早从青辞的视野里抽飞的戈殷微微皱眉,悬在他身上的蛇尾也威胁地往下压了压。
流通全身的毒素让赤蟒想要开口说话变得极为艰难,麻痹僵直的舌头在他的全力控制之下,才有了一些不同的变化,说出来的话十分含糊不清,只要微微走神,便会听得一头雾水。
“塔撕了,吴念前中宇熟布料,紫砂在阿木的分钱。”含糊不清的语句,却让身为听众的青辞和戈殷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死了,五年前终于受不了了,自杀在阿姆的坟前。
虽然戈殷的父兽从未有过一天尽过父亲的责任,但他的身份却是实实在在地摆在那里,其特殊性更是怎么都否认不了的。
戈殷不曾有过从父兽那里得到别的兽人对子嗣同等的待遇,但对于父兽无意间给予他们的庇护,戈殷还是认可他的地位的。
就像是所有的孩子会对父亲那强大的身影产生不可抑制的敬仰,戈殷也逃脱不了这个影响,在弱小的他看来,拥有强大实力的父兽是战无不胜的,不论谁来挑战都只能是同一种下场。
也因此,戈殷才会想带着青辞回来,一来是为了让父兽看看他是多么的幸运和特别,二是为了与父兽好好打上一场,证明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条依靠在他的威慑影响下苟延残喘的弱者。
但是,赤蟒的这一消息却如同一个惊天大雷,将戈殷的所有目的都轰得一干二净。
炫耀和挑战的目标不在了,那么他来这里的目的又有何意义呢?
一时之间,戈殷竟觉得有几分茫然和不知所措。
在来的路上,已经从戈殷的口中得知了戈殷来这的目的的青辞第一时间把目光移到戈殷的脸上,观察着他的神色,不放过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
似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从这一消息中缓过来的戈殷默默扣紧了青辞的手,语气冰冷道:“你可以滚了。”
戈殷的驱逐如同圣音,一下子让赤蟒的心情变得激动无比,但他并没有表露在脸上,而是变回蛇形,默默拖动着身体离开这个倒霉之地。
要不是他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那他就不会傻愣愣地跑过来,在明明察觉到比他还要霸道的同族气味的时候,没有谨慎离开,而是仍固执地留在原地,打算把独自一人留在这里的青辞吃掉,那么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惨样。
虽然奇怪戈殷为什么在他都对他的伴侣动手了,却还是没有选择杀了他这件事感到奇怪,但赤蟒并没有那么愚蠢地去提醒他,而是以当前最快的速度离开戈殷的攻击范围。
知道戈殷这是在顾及她,所以才没动手的青辞将视线从赤蟒如同虫子一般蠕动的身影上移开,问出当下最为重要的问题:“你知道你阿姆在哪里葬着吗?要不要让他带我们过去?”
戈殷摇头,道:“不用,我知道位置在哪。”
并不是很想让赤蟒继续待在他和青辞身边的戈殷单手搂住青辞的腰肢,粗壮的蛇尾带起破风声,直接把蠕动着的赤蟒一尾巴抽进远处的灌木丛里。
对于戈殷这一粗暴残忍的行为,青辞全当做没看见,视线稳稳定在戈殷的身上,专注的模样让戈殷的心情一下子上升了几个百分点。
没了赤蟒的干扰,戈殷和青辞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黏黏腻腻起来,那让人找不到机会插进去的模样,直让被戈殷一尾巴抽飞出去的赤蟒再度吐了口血。
赤蟒并没有吐槽的欲望,因为他也算是因祸得福,戈殷的这一抽,成功让他僵滞的身体终于能缓缓动起来了。
打落在身上的恐怖力道,让赤蟒清晰认知到他和戈殷间的实力差距,若不是青辞当前并没有杀了他的欲望,戈殷哪里可能会放了他。
为了不待在这里继续招戈殷的厌恶,赤蟒即便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因为戈殷的毒素和攻击疼痛无比,动一下就像是体内的肌肉被撕扯断,他也只能拖着重伤的身体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地方。
赤蟒相信,自己若是还那般不识趣地待在这里,被打扰到的戈殷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的也会无视他的求救,任由戈殷对他动手。
但是……
在即将彻底离开戈殷和青辞的目光所及范围时,赤蟒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眼底翻滚的情绪复杂到让人短时间内分不清他想要表达的情感。
……还真是幸运啊。
铺好了的临时庇护所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被损坏掉大半,根本无法坐上去,要想今晚能在这里入睡,那么只能重新搭建。
重新搭建倒不需要费多大的时间,毕竟原材料都在那里放着,不用重新取材,但当前的问题,却远比重新搭建临时庇护所还要重要千百倍。
绮丽的蛇尾变作修长而富有爆发力的双腿,戈殷将青辞紧紧搂在怀里,脑袋枕在她的颈窝处,变得一言不发。
“要去看看吗?”这是戈殷自己的一份心结,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去帮他解决。
“我不知道。”戈殷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几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