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程宁去堂屋,程大丫自己却回了屋,程宁也没有多想,实在是这几天忙得头昏脑涨的,大脑都要抗议了。
但进了堂屋,程宁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杨三娘和程李氏正聊的热闹,李老太也是一脸的笑意,倒是不见李有根和几个小的。
“杨姨咋有空过来坐了?我这就让厨房那边多准备几个好菜,杨姨晚上留着吃吧。”程宁热情的道。
杨三娘忙叫住要出去的程宁,笑道:“今儿可没空,等咱们成了亲家,我还能少来?”
“……”程宁笑而不语,这话可不好接呢。
“你这丫头,和杨姨还藏心思,我还能算计你不成?今儿过来,是和你娘正式说说俩孩子的亲事。我们家无冬就快出发了,要是能把亲事定下来,也让他心里头踏实。”
“我的意思也很明白,你们想留大丫在家里多待两年不是事儿。等他们成亲后,无冬要是出远门,大丫想回娘家我也不拦着。”
“还有啥条件,你们尽管说出来,咱们商量着来,毕竟这结亲就是两家变一家才好呢不是?”
杨三娘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倒是叫程李氏他们都不好意思再说的含糊了。
程宁也是明白,杨三娘是真的中意程大丫这个儿媳妇,估摸着也是杨无冬的意思,否则杨三娘不会这么出力。
“杨姨说的这么明白,我们也就实话实说了。我听说杨大哥念了几年的私塾,我大姐在我们家人眼里是千好万好,可也就是这半年来识些字,红袖添香是做不到的。”
“家世方面,不瞒杨姨,不论我大姐嫁给谁,我都不会觉得是高攀,因为那也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不求婆家能当亲闺女似的对待,但有啥不满意的也请送到我娘跟前来,我们家的闺女不受那个屈儿。”
“最重要的一点是,娶了我大姐就不能纳妾,否则就准备好和离书,孩子也要都归我大姐抚养。要是能把这点写到婚前的协议里,这门亲事我替我大姐做主了!”
程宁的话一出口,屋里人都愣住了。
前两条好说,那都是大实话,也是护着程大丫的意思。
可还没成亲就说和离的事,未免不吉利,这纳妾更是这个年代的男人的特权。
“二丫!”程李氏低唤了一声。
“这就是我们家嫁闺女的规矩,今儿我大姐是这样,日后我们姐妹也都这样。就是我们家小五,他要是想三妻四妾,那就和我们几个姐妹断绝关系,没道理这种事只约束外男。”
程宁已经打定主意要给小五灌输一夫一妻的思想,这算是她的一份自私,又何尝不是怕有嫡庶那一套,最后闹得家宅不宁?
且庶出的孩子是何其无辜?
出生便低人一等,半主半奴,连命运都被正妻拿捏在手中。
“二丫你的心思我懂,不瞒你说,就是杨姨也不允许无冬纳妾,他自己也做不来那事!”
“从前没和你们说过,无冬他爹其实还活着,可为了做有钱人家的女婿,竟然想弄死我们娘俩。要不是东家恰巧救了我们,今儿也就不能坐在这和你们说话了。”
提起过往,杨三娘眼里是藏不住的恨意。
程宁并不知道这茬,还以为杨三娘是邵紫姗母亲的陪房呢。
“杨姨,对不住了,我没想挖您伤疤的意思。”程宁忙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杨姨要是还觉得疼,那也是怪自己有眼无珠,相中了那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这些年无冬不愿意相看亲事,只想在我跟前尽孝,我知道他是不想再让那个男人的血脉流淌下去。其实我们娘俩搬来这里落脚后,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咋样,也没想过让无冬去报仇。”
“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是让无冬还了生恩。但要是还能遇上,他们还想纠缠,这份仇怨也就得做个了断了。”
杨三娘这是托底,说完之后也怕二房会不同意把闺女嫁给他们这样的人家。
程李氏确实皱了皱眉头,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声,看着程宁无声的询问她的意思。
“杨姨,我不好评论您的家事。但有些话我得说明白了,要不然这亲事成与不成,将来都不好再相处了。”程宁道。
“你说,咱们娘俩还外道上了?”杨三娘道。
“首先,人生是自己的选择,杨姨你和杨大哥的选择只要自己觉得对就成了,外人无权干涉,但我敬佩您劫后余生的开朗,以及将杨大哥教育的这么好,没让他活在仇恨中,却也是非分明。”
“其次,我大姐若真的做了您的儿媳,那么日后你们的仇人也是我们的仇人。即便我大姐出嫁了,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小家,但她依旧是二房的闺女,这一点只要我们都还在就不会改变!”
程宁掷地有声的说着,这是她的立场。
杨三娘微微红了眼眶,明白程宁是真的理解她的选择,也没有任何瞧不起他们娘俩的出身,更没有用同情的目光看待她。
有时候悲惨的过往能得到怜悯和帮助,可长期被人用那样的态度来对待,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伤害?
伤口是需要愈合的,即便结痂,也好过永远都是鲜血淋漓,甚至化脓的。
最终杨三娘还没有得到准信,婚姻大事需要程大丫仔细的考虑清楚。
虽说本朝规定寡妇和弃妇可以再嫁,可能有机会拥有白头到老的婚姻,谁愿意半途而废呢?
府城。
知府后院最近格外的热闹,知府夫人与丈夫冷战,外室进门后便闭门休养不见客。
倒是那些个人老珠黄的小妾,渐渐的开始不安分起来,没人愿意守着那么丁点的月银在后院枯等一辈子。
“老爷,我兄长他也是为了您才得罪夫人的啊!现在妹妹都已经入府有了名分了,能不能求老爷把我兄长放了,他这岁数禁不住地牢的刑罚啊!”
孙姨娘早已经不复美貌,可做妾室的习惯了矫揉做作,此刻做出二八年华的哭态,着实让知府无法接受。
“你来求见我,就是为了给你兄长求情?”
知府黑着脸,对孙姨娘当真是不愿正眼去看。
毕竟给他生过一个女儿,知府自认为对这些姨娘也算款待。
尤其是孙老爷在外头给知府担着养外室的名头,知府对孙姨娘也算是格外关照几分,否则她岂能又机会求见到书房来?
“老爷,我是来给兄长求情的。妾身伺候老爷这么多年,可是头一回……”
孙姨娘想要卖凄惨,可知府却不耐烦的将书籍扔在桌上,打断了她的话。
“你可知道你那好兄长,在受刑之后都交代了什么?要不是本官还念着几分旧情,你以为夫人会让你在后院里安生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