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主一生历经无数风雨,年少时斗败了所有的兄弟,登上王位,西夏在他的治理下虽没有太大的发展,却也安稳平和,百姓拥戴。
想不到老了老了,居然晚节不保,被百官逼宫,这会在他的执政生涯之中写下浓重的一笔,后世子孙怎么看他?
看着沉默跪在宫门口的几个儿子和百官们,气怒过后,忍不住的悲凉无奈,好像被所有人抛弃似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带的头?胆敢如此逼迫于孤王,孤王宠幸两个弱女子而已,何至于此?”
宰相看着他,花白的头发,酒色过度造成的浓重黑眼圈,原本壮硕的身子,瘦成一道麻杆儿似的,雄狮终究会老去。
他只有在年轻新鲜的漂亮女子身上,才能焕发雄风,感觉自己不曾老去。
尤其是师喧瑶怀孕,让他有种老树发芽的活力,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想到被百官用这种办法来告诉他,他的时代将要过去。
“国主,妖妃祸国,臣等只想清君侧,并不敢对国主不敬,妖妃将会给西夏带来灭国之害,求国主诛杀妖妃。”
老国主一来要面子,他的女人不是你们要杀就杀,他颜面何在?
二来也是和朝臣的对峙,今日被逼着妥协,日后朝臣们谁还会听从他的吩咐?
“两个弱女子而已,宰相危言耸听了,更何况国后坏了孤王的孩子,岂能诛杀自己的血脉,上天都会降罪于孤王。
左哈统领,调遣禁卫军,谁敢靠近王宫一步,格杀勿论!”
“臣遵旨。”
左哈只忠心于老国主,手下有数万兵马,老国主兵马在手,心里就有底气,朝臣们只是逼宫,没有兵谏,还是老国主占据上风。
左哈抽出长刀,侍卫们长矛举起来,寒光闪闪的矛头对准了百官。
他不出现还好,他一露面,宰相顿时有了说辞,指着他道:“国主确定国后腹中的孩子是你的吗?
据臣所知,左哈统领和国后交情密切,左哈统领近水楼台,说不定是他的呢?
国主若是不信,审问伺候国后的侍女,一问便知。”
左哈顿时慌了神:“不是的,国主明鉴,臣对国主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国主。”
大王子冷哼:“忠心到替父王重新嫔妃了,父王已经六十有五,多年不曾有子嗣诞下,国后这胎不得不让人怀疑。
肯请父王彻查,事关王室血脉,不得不慎重。”
老国主狠狠瞪了左哈一眼,他心虚跪在地上,不敢冒头。
其实他也说不准,实在是和国后私会太刺激了,国后又风骚入骨,是个男人都扛不住。
五王子也不敢说话,毕竟他也是国后的入幕之宾。
大王子道:“父王,你若不肯调查清楚,儿臣可要代劳了,如有冒犯,请父王见谅。
父王真要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汉人女子,于朝臣反目,让西夏内乱吗?”
“逆子,孤王做事儿,用你来管?”
大王子难得的强势,他隐忍多年,为的就是等来机会,一举登上王位,现在是他获得朝臣拥戴最好的机会,新一代的狮王对老狮王露出锋利的爪牙。
老国主气的浑身颤抖,西夏和大燕不同,王子们是有各自的领地,养着自己的兵马,并非只是闲散王子,大王子此时没有调遣兵马,给老国主留有余地。
真的到了兵马相见,那就是父子相残,不死不休了。
老国主下颌线紧绷,冷冷看着大王子,大王子则看着伺候老国主的内宫总管太监,吩咐他道:“你去把伺候国后的奴才们全部抓起来,审问国后有孕期间,都是与谁有染?”
这话说的,师喧瑶不仅仅和左哈统领有染,彻底撕下她的遮羞布,断了她的后路。
大太监看了看国主,他没有反对,带着护卫去了后宫。
附近围满了百姓,都在等着这场逼宫的结果,一个个的满脸兴奋,真实上演的一出大戏,比看戏剧有意思多了,足够他们未来一年的谈资了。
……
师喧瑶和成源正在犹豫要不要逃走,一队护卫冲进来,带走了所有的奴才,院子里乱成一团。
她们走出来一看,居然是大总管,师喧瑶以往没少给他塞银子,他也在国主面前为她说了不少好话,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大总管,这是何意?为何要抓我宫里的人?”
大总管看在以往的面子上,和她透漏几分:“百官怀疑娘娘腹中的孩子,不是国主的,大王子不依不饶,这些宫人每日伺候你,要严格审问,如果证据确凿,国主也没办法。
国后,咱家劝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师喧瑶愣着了,终究还是躲不过。
“国后,孩子到底是不是国主的啊?”
这个孩子事关她们的安危,成源也很关心。
师喧瑶苦涩道:“我哪儿知道啊?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吧。”
“这……”
成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是和成思兴暧昧不清的,但是都是精神上的,并未发生过实质关系,黎修雅防的死死的,有些看不起师喧瑶的作风,忍不住埋怨:“你说你好歹也是大家小姐,私底下怎能如此不检点呢?
现在好了,你说怎么办吧?”
师喧瑶不再存着侥幸心理,“逃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才有希望。”
两人收拾一些细软,趁着侍卫都在前殿,赶紧逃走。
只是成源刚打开后门,猛然又给关上了,面带惊恐:“糟了,外面都是侍卫,乌泱泱数不清,咱们走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
王宫防守并不严密,师喧瑶以前还让五王子从后门进到自己宫里,彻夜享乐。
偷偷从门缝往外瞄了瞄,心中沉甸甸的,“不是王宫的护卫,衣服不对,瞧着像是私家军队。”
“私人军队?会不会是大王子的私军啊?”
师喧瑶银牙紧咬:“十有八九,大王子吃错药了,非要跟我死磕,我又没得罪他。”
两人只好退回去,重新想办法。
……
时间一点点过去,百姓们等的不耐烦了,百官也跪的膝盖发麻,满心烦躁。
北风呼呼的刮,饶是习惯了寒冷天气的西夏百姓也都被冻的脸发青,骨头缝里透着冷意。
“今年不大对劲儿,还有大半个月才到初冬,不该这么冷的。”
“是啊,瞧这天儿,不会想要下雪了吧?”
“呸呸,不许说这种话,牛羊还没贴够膘,牧草没有收割完,这时候要是下雪,冬天提早来临,灾难就要到了,雪灾之年,冻死人无数,咱们都得遭殃。”
有老牧人担忧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
“伟大的雪山之神,请保护你的子民吧。”
不少老牧人跪在地上祈求上苍,此时若是下雪,这个冬天可就难熬了!
萧天爱若有所思,她对西北不大了解,但是也知道,雪灾对任何人来讲,都是无法抗拒的天灾。
气氛陡然变的沉重,百姓们没了看王族热闹的心思。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老天爷,下雪了!”
“不可能,还未入冬,怎么会下雪?不许瞎说。”
呵斥的人话里满是担忧紧张,与其说是不相信,倒不如说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只是现实总是不能如人愿,一片片鹅毛大的雪花飘落下来,美轮美奂,不一会儿,地上就变得白花花一片。
“糟了,下雪了,还是这么大的雪,完了,这可怎么办?”
百姓们心中惶恐,突如其来的雪花,给所有人心中蒙上一层阴霾。
萧天爱眼珠一转,找来薛仁贵,在他耳边嘀咕几句,薛仁贵不断点着头,最终伸出大拇指,对老大的敬仰,那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次那俩贱人要是不死,他薛仁贵跟她俩姓。
宰相比普通百姓更懂雪灾的可怕,他记的年幼之时的一场雪灾,牛羊冻死无数,没了牛羊,人就得饿死,那一年,足足死了三分之人口,走在路上都少见人影。
希望这场雪只是偶然,不会下太久。
百姓中渐渐发生骚乱,不知何时,一个传言在人群中散播,天降大雪,是上天对老国主的警示,他宠幸妖女,昏聩愚昧,上天都看不过眼,降下灾罚。
“清君侧,杀妖女!”
不知谁喊起了口号,百姓们纷纷响应,一时间喊声震天,老国主脸色更沉,差点儿没晕过去。
百官逼宫,天公不作美,百姓也跟着造反,不到一天的时间,老国主的人生被颠覆,意外来的猝不及防,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清君侧,杀妖女!”
一声声喊声,让老国主痛苦闭上眼,大势已去,不管国后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他都得牺牲她,来保全自己。
当国主的,能有几个良善之辈,老国主猛然睁开眼,吩咐道:“来人,把国后和成妃夺去位份,贬为宫人,打入大牢,任何人不得探望。”
百官欢呼:“国主英明。”
薛仁贵不解恨:“怎么不现在就杀了她们啊?”
萧天爱凉凉道:“跟咱们皇宫一样,维护王族的面子呗。
毕竟是国后,死也要死的体面,给她们留个全尸,这是老国主最后的尊严了。
走吧,大局已定,咱们的任务完成,该上路了。”
他们回了住处,吩咐底下人准备行李,尽快上路。
屋子里点燃了炭火,却无济于事,萧天爱还好,别看她身子瘦弱,无数补品吃下来,血气旺盛,倒也没觉得冷。
四个侍女也都身强体壮,裹上厚厚的皮毛大衣,也能承受。
只有黎修雅,骤然降温,冻的跟狗似的,恨不得抱这火盆不撒手。
她来时也没有带太厚的衣裳,萧天爱给她裹一条被子,生了四五个火盆,勉强不再浑身筛糠了,可这样一来,没办法上路啊,肯定会冻病了呢。
一大早推开门,西夏都城大变样,银装素裹,变成了冰雪的世界,美丽却又残忍,因为这场大雪,西夏今年的日子要难熬了。
薛仁贵火力旺盛,穿一件羊毛坎肩,披一件灰鼠皮的大氅,跑进来道:“白小姐,咱们一时间走不了了,这么大的雪,没有老向导带路,很容易迷失方向,死在荒原里。”
萧天爱有些担忧,这里下雪,汉城肯定也会下,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还有孩子们,虽然这次出门刚一个月,却感觉过了很久似的,灵儿又该唉声叹气,感慨自己这个娘亲不靠谱了,拉着小四儿卖惨装可怜。
“我让你找的商队你找到没有?
他们一直走这条路,肯定有经验,跟着他们走。”
薛仁贵:“没顾上,我这就去啊,白小姐你等着啊!”
下人进来,递上一张请帖,直接给了萧天爱,成思兴这个主官,已经没人把他当回事儿了。
不知不觉,都以萧天爱为主了。
她就有这个本事,让众人信服,不自觉的依赖她,信任她,奉她为主。
“大王子设宴邀请我,肯定没好事儿。”
黎修雅裹着被子从门口钻出一个脑袋来,问道:“需要我也去吗?我可不想出门的,你让成思兴陪你去吧。”
“行吧,等我回来,给你带好东西,你这样子可不行,体质这么弱,别回不了家,冻死在路上了。”
黎修雅苦着脸:“你别说的那么可怕好不好?我觉得更冷了。
哎,白姑娘,你看着一阵风就能吹跑,你不冷吗?”
萧天爱一脸正气道:“只要心中有正义,任何天灾人祸,都不能够打倒我,认他狂风暴雨,我自一身正气,绝不对严寒屈服。”
黎修雅:“说人话。”
“我身体好,扛得住。
走了,你要是闷了,就帮我把话本子好好写写,赚了钱分你一份。”
萧天爱挥挥手,侍女送上白狐大氅,披上出门。
……
大王子宫中,宾客挤挤,他一扫之前的低调,一副对王位势在必得的样子,四处拉拢朝臣,趁此机会架空老国主。
老国主经历一系列打击,气温又骤然降低,一下子病倒了,大王子更加紧锣密鼓张罗着,为自己继位做打算。
今日的宴席,就是为继位做准备,席间都是支持他的朝臣。
宰相没有来,他现在谁都不支持,只等老国主下令,让谁继位他就效忠谁,中立派,反正不管谁继位,都得倚重他这个宰相。
老狐狸奸猾的很,没必要战队,何必趟洪水?
大王子妃也在,特意让萧天爱坐在自己身边,对她极为看中。
成思兴这个主官,反而随意安排了位置,不怎么搭理。
萧天爱看他们夫妻如此礼遇自己,受宠若惊,拉来成思兴做挡箭牌:“大王子,王子妃,这是我们正使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侍女,当不起王子妃如此礼遇。”
大王子妃笑的一脸慈爱,今年刚过四十,瞧着跟六十老妪似的,萧天爱坐在她身边,像是祖母和孙女呢。
“白姑娘不必谦虚,身份重要,姑娘的才学也很重要。
国后能这么快倒台,白姑娘功不可没呀!”
萧天爱谦虚道:“没有的事儿,大王子妃误会了,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哪儿有那个本事?
都是我们成大人运筹帷幄,要谢也要谢他才是。”
大王子认真看了她有一会儿了,看的萧天爱一脸莫名,他看什么呢?
也不是那种婬邪的光,只是很好奇似的。
“大王子,有话直说,您这么看我,飞飞胆儿小,心里害怕呢!”
萧天爱干脆问他,露出怯懦之色,像是被他吓着似的。
大王子:“……”
“既然白小姐问起来,小王也直说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燕使臣团是小姐在做主吧?”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使臣团的事儿瞒不过他的眼睛。
萧天爱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儿,飞飞哪儿有那么大本事?是黎大人和成大人做主,飞飞只是听命行事。
王子有话直说,我会转告黎大人的。
黎大人受不住风寒,出不得门,大王子见谅。”
白飞飞这个马甲她还想多穿一段时间,我本娇女子,不是女汉子。
大王子无奈,只好摊牌:“薛大人对白小姐言听计从,黎大人都冻的出不了门,白小姐没事儿人一样,小王是真心想和白小姐开诚布公谈一谈的。”
萧天爱:“……”
逼着我掉马甲?
眼珠一转,“黎大人是主子,我一个侍女,从小伺候人,抗冻,呵呵……”
反正我是死不承认。
大王子道:“之前白小姐说自己是商贾出身,最不缺钱了,现在怎么又是从小伺候人了?从小被人伺候还差不多。
明人不说暗话,父王还不想让国后死,她毕竟怀着孕,在我们西夏,不管犯了多大的罪孽,是不会对怀孕的妇人下杀手的。
白小姐是最想弄死她的人,打算怎么办?”
萧天爱:“我是最善良的小可爱,哪儿会想要弄死人呐,大王子误会我了。”
心中也有些无奈,稚子无辜,倒是个难题。
她也不想对孕妇下手。
大王子妃看她矢口否认,打个哈哈,“好了,男人都这样,三句话离不开政务,咱们喝茶,吃菜,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嘛,白小姐尝尝我们的特色菜。”
“王子妃客气,多谢,我自己来就好。”
之后再不提国事,只谈些吃喝玩儿乐,宾主尽欢,辞别了夫妻俩。
脚下踩着雪,嘎吱嘎吱很有趣,萧天爱一脚一脚,走的很慢,踩雪玩儿,骨子里她还觉得自己十八岁,爱玩儿爱热闹。
成思兴沉默跟着她,萧天爱也懒的搭理这个渣男,不屑跟他说话。
她发现城中多了好多杀牛宰羊的人,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情况不大对劲儿。
让下人去买了一只羊,回去改善伙食,顺便打听情况。
“是这样的,大雪下的突然,牛羊吃不到草,就会掉膘,现在杀了还能留点儿肉,再等一段日子,就剩皮包骨头了,损失更大,所以都要及时宰杀。”
萧天爱感慨:“苦了百姓了。”
她看到许多皮毛丢在地上,还有羊脊骨,内脏,蹄子,羊头等等,像是垃圾一般,丢弃不要,只留下羊肉,储存在地窖里。
“这些皮毛你们都不要了吗?”
好奇之下,她亲自问百姓。
宰羊的男子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这些皮毛都是小羊仔的皮,制成袍子不够饱暖,留着也没用。
骨头内脏没人吃,待会儿挖坑埋了。”
“别啊,都是好东西,怎么能扔掉呢?
你们的食物多的吃不完吗?可不能这么糟践。”
男子解释:“不是的,雪要是一直下,今年冬天饿不死都是老天开眼,这些内脏骨头真的没办法吃,只能喂狗的,狗吃多了还嫌弃呢。”
“那就卖给我好了,送到大燕使馆里,这些东西,我给你十斤盐怎么样?”
西夏普通百姓还习惯以物易物,只有贵族才会用银子,萧天爱不缺盐,用盐换这些,在她看来很划算。
“姑娘此话当真?”
“本姑娘像是看玩笑的吗?
不仅是你家,谁家不要的皮毛内脏都可以给我,我用盐换。”
男子半信半疑,装了两麻袋去使馆,薛仁贵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给了他十斤盐,男子大喜,抱着盐一个劲儿傻笑,这可是上等的青盐,平常要一头羊才换一斤,丢弃的废料居然能换这么多,天上掉馅饼了!
马上去告诉街坊四邻,薛仁贵遭了秧,被无数血呼啦的皮毛,腥臭的下水包围了,大冷天忙的一头汗。
这还不算什么,冷不丁冒出一羊头,瞪着死鱼眼睛看着他,吓的魂儿都掉了半个。
得亏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那个味儿,可够他受的了。
短短半天时间,堆满了半个院子的杂碎,带来的盐都换完了,百姓才散了。
萧天爱一露面,薛仁贵马上诉苦:“老大,我这辈子都不吃羊肉了,瞧见羊我都反胃,你要这么多垃圾干嘛呀?”
“变废为宝,是你家老大的强项。
今年会是个大灾年,这些东西弄好了能救下无数条人命呢。”
……
第二天商队掌柜的来见她,恰好是她在萧家时建立的商行,交给吴家庶子吴昆垚打理,后来外祖家的表妹生事闹腾,还把表妹嫁给了吴昆垚,让他约束表妹。
这些年,商队的生意做的极大,甚至超过了沈家,加上赵无疆的支持,钱庄开遍大燕境内,萧天爱是隐形的第一首富。
说句凡尔赛的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银子呢。
不过此时她没必要亮明身份,在商言商,西夏的子民又不是她的责任,没好处的事儿她不做。
掌柜的不像一般铺子里的掌柜的,一团和气,常年领队在外行走,像是江湖人,又比江湖人多了几分圆滑世故,对萧天爱很是客气,并没有因为她是个漂亮女子而怠慢。
行走江湖的都知道,越是漂亮女子越是可怕。、
“今日找掌柜的来,是有笔生意跟你做。
西夏今年遭遇雪灾,已经是必然的了。
我看到他们宰了幼小的羊,丢弃的皮毛可惜了,若是能加工成裘皮大衣卖到大燕去,肯定赚钱。
大燕不像西北这么冷,仔羊的皮毛更轻柔洁白,反而比厚重的羊皮袍子更受欢迎,能卖高价。”
掌柜的叫姓廖,名阳,道:“小姐所言在下也考虑过,只是其中有许多无法解决的难题,仔羊皮更薄,想制作成裘皮,根本做不到。
其实我也想过,试了一次失败了,只好放弃。”
萧天爱道:“如果咱们能改良鞣制皮毛的技术,这笔生意就能做了。”
廖阳摇摇头:“谈何容易。”
萧天爱自信道:“我这里有一个鞣制皮毛的配方,愿意送给廖掌柜的,廖掌柜试试看,成功了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廖阳来了兴致:“哦,若是能成功,自然皆大欢喜,但是小姐想要什么?总不会白送吧?”
商人最警惕,越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越是有陷阱。
“廖掌柜的问起来,我也直说了,我要五成的利润,但是不要钱,换成粮食,运到汉城。”
廖掌柜神色凝重,“粮食想运送出边境是不可能的,粮食,盐,铁都是朝廷管控物资,一旦查出来,是要杀头的。”
萧天爱摆摆手:“边境的关节我来打通,你只需要负责运送即可。
如果粮食不够,你去找江南谢家的谢衡南,他会帮你筹措到足够的粮食。”
“谢首富?小姐认识谢首富?”
萧天爱:“首富?现在首富这么不值钱的吗?
他那点儿身家,能算得上首富?”
廖阳心中惊疑不定,这位小姐到底是谁?语气之中对谢首富都看不上似的。
“谢衡南是江南后起直秀,和洛城的温家搭上关系,迅速崛起,不到两年时间,身家已经超过所有的江南富绅,大家都称呼他江南第一首富,北方是沈家称霸,南方则是谢首富了。”
萧天爱砸吧嘴:“没看出来,他做的还不错呢。
你就说姓肖的南疆朋友让他帮忙,他肯定不会推辞。”
廖阳迫不及待想要实验她鞣制皮毛的方子了,站起来道:“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中午留下吃饭吧,方子我待会儿写下来,让手下人去做。”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鞣制皮毛其实很简答,最重要的是清理干净皮毛上的油脂,然后用明矾和食盐,按照一定的比例来鞣制,水温保持在30多度,七到十天就能鞣制成功了。
西夏是块宝地,就看有没有慧眼去发现它的宝藏了,萧天爱前世的化学虽是半吊子,对古人来讲已经是超凡的存在,明矾矿石很容易找到,只是一直没想到怎么用,没有开发利用。
古代也有明矾,不过不够纯净,需要提纯才能做出漂亮的皮毛。
……
午饭吃的是烧羊头,前世的羊汤,味道鲜美,撒上葱花,大冬天来一碗,暖乎乎的那个舒服,给个神仙都不换。
昨晚上熬煮一夜,配上葱花饼,廖凡吃掉了五张饼,人头大的碗,喝了两大碗汤,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赞不绝口。
薛仁贵更夸张,吃了八张葱花饼,羊汤抱着盆子喝,满足的都要哭出来了。
又被打脸了,下次老大说路边的野草都是无上美味,他也不会怀疑的。
就连黎修雅,都喝了一碗,感觉没那么冷了。
一大锅羊汤,十个羊头,才够使馆的人吃。
萧天爱感慨道:“可惜没有辣椒,要不然更过瘾,再冷的天都不怕。”
“辣椒?那是何物?”
廖阳问道,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以后帮她留意。
“红色的,尖尖的,吃到嘴里跟火烧似的,但是越吃越想吃,驱寒去腥,效果很好,一味作料。”
廖阳沉思,不大确定道:“我好像见过,之前有个波斯商人,四处兜售那种东西,说是食物,没人知道怎么吃,都不信他,波斯商人赔的血本无归。”
萧天爱遗憾道:“哎呦,错过了,你还能找到那个商人吗?”
“让人打听打听,我会帮小姐留意。”
……
午饭吃的太饱,使馆里的人都懒洋洋喝茶休息,下人们围着火炉聊天吹牛,萧天爱也不管,奴才也是人,需要放松时间。
五王子在这个时候来见她。
萧天爱很意外,“五王子好啊,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进。”
五王子满脸颓废,最近他过得很不好。
“我大哥找你了?想要大燕的支持,白小姐,你是不是能帮我?
国后给我传话,她说你能帮我夺取王位,虽然我不信,但是她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萧天爱喝口茶,眼底闪过冷意,她还贼心不死呢!
“五王子也知道,师喧瑶一直恨我入骨,嫉妒我比她美,恨不得我死呢,她的话你也信?
我一介弱女子,夺位这么大的事儿想都不敢想呢,你可别来吓我,我胆儿小,晚上要做噩梦呢!”
五王子信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喧瑶她被关糊涂了。
打扰了,告辞白小姐。”
萧天爱:“……”
他就这么容易相信了?大王子试探多少次都不死心,这家伙能活到今天,命挺大的。
或许也是因为心思单纯好控制,才得老国主喜欢,毕竟当国主的,不希望有个城府深沉,英勇厉害的继承人,一不小心儿子就篡了老子的位置。
“什么味道?这么香?”
五王子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他被大王子烦的,都没心思吃饭,闻到这股香味儿,立马饿了。
萧天爱只好吩咐厨娘:“给五王子烙点儿葱花饼,剩的羊汤给他盛两碗。”
羊头肉是吃光了,羊汤还剩着,五王子喝汤吃饼,毫无形象可言,“太好吃了,烤全羊都好吃,你们汉人最会鼓捣吃食了,这是什么汤啊,这么香?”
萧天爱一脸木然,你是认真的吗?
大王子都要上位了,把你丢到偏远地界自生自灭,你还有心情关心美食?
她就够心大了,这个五王子比自己都心大。
“羊肚羊肠羊肺管子,羊尾巴羊骨头熬的汤,唯独没有肉。”
五王子难以置信:“你骗我的吧?这些东西能熬出这么好喝的汤?”
“确实骗你的,真聪明,羊头熬的。”
萧天爱夸他一句,挤出一丝笑意,实话实说。
“我还是不信,欺负我没见过羊头。”
萧天爱走出屋子,喊道:“薛仁贵,你照顾五王子。”
她实在没那个耐心,陪儿子玩儿都没这么闹心。
这智商,六岁都不如。
……
这一天主动是热闹的一天,让薛仁贵打发五王子,戏班班主又来求见。
之前免费给他戏本子他不要,现在萧天爱达到目的,不需要他演了,他只好上门来求。
一点儿小事儿,萧天爱也不在乎这点儿钱,指点黎修雅把故事写的更完善些,比如加了纣王胆敢觊觎女娲娘娘,妲己勾引伯邑考,比干挖心等等情节,足够演两个时辰了。
“演一场给我抽两成的钱,班主没意见的话,咱们签订合同,就这么定下了。”
班主大喜,还以为她会狮子大开口呢,两成份子不算什么,有的茶楼想进去唱戏,抽成高达五成,黑着呢。
班主临走之时,萧天爱灵机一动,“对了,最后杀狐狸精的时候,你制造些雾气,摆上狐狸和喜鹊的尸体,这样效果更好。”
“雾气怎么弄?”
班主觉的好,开创先河,雾气更添神秘色彩,更能激起观众的热情。
“简单,烧热水,水蒸气吹上台,或者直接在台子底下烧,多大点儿事儿。”
班主佩服行礼:“小姐聪慧,老朽佩服。”
送走了班主,黎修雅递给她茶水,萧天爱连续喝了两盏才解渴,对她道:“以后哪个戏班子想演这出戏,你都抽两成份子,卖给他们。
一成你留下做嫁妆,一成给薛仁贵攒老婆本,他大咧咧的,不拘小节,你先替他保管,等他结婚再给他。”
黎修雅有些心虚,白小姐莫非发现什么了?
“这……,不好吧,我跟他没那么熟,帮他管钱人家会说闲话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萧天爱面色坦然,黎修雅以为自己想多了,只好点头:“好吧,白小姐你写的剧本,我就不要了,给薛将军吧,我也没出什么力。”
“给你就拿着,一点儿小钱我还看不上。
你能陪我走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应得的。”
黎修雅也看出门道来,这位白小姐的来头,比她想的更大,偶尔露出的贵气,她只在洛城那些皇亲国戚身上看到过。
……
日子虽然艰难,但是总得过下去,越艰难越是要有点儿盼头。
西夏百姓没什么夜生活,戏班班主也是人才,改在晚上演,搭一座巨大的帐子,门票也不贵,一点儿皮毛内脏,都能进去看一场。
商队的人会高价买走这些,内脏用萧天爱交给的办法煮了吃,戏班子还能改善伙食,节省粮食了。
这次精心雕琢过的《封神榜》更受欢迎,尤其是最后一出,狐狸精被杀,显出原形,观众们的欢呼声都要把帐子掀翻了。
大雪足足下了七天,还没有停的迹象,都城里的雪都有一腿深了,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能跑马车了。
不知何时,百姓中流传着一个说法,大雪之所以不停,是因为妖妃还活着,惩罚就不会结束。
犹如油锅里落入水珠,一下子炸开了,继百官逼宫之后,百姓们围住了宫门口,群情激愤,必须杀了妖妃祭天,雪再这么下,他们都没了活路。
老国主原本就病重,听了这个消息,气的一口血吐出来,直接昏迷。
大总管没办法,只好去找大王子出面维持局面,在这么闹下去,百姓们敢冲进王宫,找到师喧瑶两人,今日这个局势,是不弄死她俩不肯罢休啊!
大王子和宰相一合计,杀了她们平息民愤,势在必行。
师喧瑶和成源关在地牢里,没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几天下来,蓬头垢面,形同乞丐,哪儿还有一点儿美貌可言?
她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好歹能留下一条命,可惜,想的太美好,一群士兵闯进来,打破了她们最后的美梦。
“你们是谁派来的?我怀孕了,你们不能杀我!”
师喧瑶不服,西夏不会杀孕妇的,有伤天和,他们怎么敢?
士兵喝道:“妖妃,上天降下灾罚,你肚子里怀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或许就是因为他,大雪才久久不停。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带走,斩首示众!”
“什么?我可是国后,你们居然如此待我?
国主呢,我要见国主,我不信他会这么狠心!”
师喧瑶夺过士兵的长矛,猛然下手,刺伤两人,可惜她饿了七天,每天只给冷饭吃,虚弱至极,想逃都逃不掉了。
士兵受伤,众人马上还手,直接把她打了半死。
成源瑟瑟发抖,她后悔死了,早知道会如此,她早点儿逃走了。
师喧瑶身子底下流下鲜红的血迹,成源大惊失色:“流血了,别打了,她的孩子要没了呢,你们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