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艾德还是选了一条常用的走私运输路径。
在失去独眼蜘蛛的侦查优势后,他没有胆子去赌自己一定不会撞上大规模的食尸鬼族群。
假如说那次他和书店主乔治先生对峙是无知者无畏的话,那这一次再托大就纯属脑袋抽筋了。
比起食尸鬼来说,至少这帮黑道上的家伙还可以沟通。
由于艾德的腿伤和昏迷不醒的蒂娅,行进速度不得不保持在一种缓慢的状态。一路上,他仔细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祈祷着千万不要撞上不该遇到的人。
咔哒。细微的声音还是从身后传来。
“那是什么声音?”尖嗓子停了下来,竖起耳朵问道。
清晰流畅的上弹声,没有刻意隐藏——对方是故意让我们听到的。
神调局的探员不会无聊到用这种把戏吓唬人,而涅盘教团的人天生对枪支有种抵触情绪。
有八成的概率是樵渔帮的人,剩下的两成是诸如神圣教会、皇家学会之类势力派来的支援小队,或者干脆就是有其他人想要浑水摸鱼。他推测道。
“是杠杆式步枪的上弹声。”
艾德无奈地解释道,举起双手向着黑暗中喊话:
“出来吧,德雷克,我知道是你。”
从他们目前的坐标来看,能从后方追上他们的人,极有可能刚刚曾在地下水宫附近区域活动。
所以艾德推测,应该是‘疤眼’德雷克在蒂娅坠下坍塌通道后,带人脱离了东区小队,沿着走私通道折返,自己碰巧给他撞了个正着。
这可真是时运不济……要知道走私通道并非一条直线通路,其中的节点四通八达,能被碰上绝对是小概率事件。
黑暗中浮起一缕香烟的火痕,德雷克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架着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艾德的眉心,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呦呵,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神调局的乌鸦竟然和涅盘教团的疯子混在一起。”
“……我听说安德罗在他死的那天招了一位新人,黑头发、黑眼睛,还刚好是个左撇子。你该不会有什么头绪吧?”
“别这样嘛,我记得刚刚你还夸过我人挺不错的。天底下这样的左撇子那么多,怎么就能确定是我呢?”
艾德只得轻轻抬起双手,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敢发誓不是你做的?”
“当然,假如真是我做的,就让圣灵降罪,罚我的脑袋被人拿枪开个洞。”
“哼……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找机会请你喝上一杯。”
德雷克收起枪口指向了头顶上的岩壁,另一只手揭开了眼睛上的黑色眼罩,露出一团丑陋的狰狞疤痕:
“看到没?这只眼睛就是安德罗做的好事,我只恨没能亲手杀掉他。”
呼,艾德这才松了一口气……
……
“沿着这条路,第一个岔口向左走,爬上梯子就到跳蚤巷了。”
在地下辗转了许久后,疤眼德雷克停了下来,将路指给艾德:
“我建议你的这两位尖耳朵新朋友在那儿买一套二手服装换上,然后去码头区随便搭一艘私人的捕鲸船出海,他们总是缺人手,而且一般对船员的背景不太挑剔。”
“谢谢你,德雷克。”
“别谢我,下一次见面我们就又是敌人了,我不想跟乌鸦有什么交情。”
“是啊……”艾德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安德罗为什么要弄瞎你一只眼睛?”
“说来话长,因为一个愚蠢的原因——过去我们关系不错,直到有一次我喝醉酒后开了个有点儿过分的玩笑。然后他掀翻了桌子,还打碎了我两颗门牙。”
他张开嘴,露出了金灿灿的镶金门牙:
“事情本该就这么结束了。可是我一直咽不下这口气,直到有天我逮到了一个好机会,在他脸上留下了那道疤。”
“当时我就想着,这下总算心里舒坦了。可没想到……”他停顿了片刻。
“没想到之后的某天你不小心落到了他手里?”不消多说,艾德也能猜到后面的故事。
“是啊……”德雷克承认得很是坦率,“之后我们就成了仇敌,不死不休的那种。为了防止我们像疯狗一样咬来咬去,上头就把他派去经营血蜜工厂,之后的事情你应该清楚。”
“……直到得知他死的消息,我才突然像是从酒醉中清醒过来一样:这么多年来,除了少了几颗门牙,瞎了一只眼睛,我竟什么也没得到,却还一直乐在其中。”
德雷克仅剩的眼睛泛着无奈,喃喃说道:
“要我说,仇恨是一种瘾头,比血蜜更容易令人沉迷。”
“恐怕是这样没错。”
没有任何一种办法可以让双方原谅彼此,就像无解的难题。只有其中一方的鲜血才能结束仇恨。
“蒂娅可以跟我一起走吗?”艾德试探着问道。
“你们可以离开,但是蒂娅大人必须留下,这是上头的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会死得比安德罗还惨。”
好吧。艾德心里清楚,从他撞上德雷克起,把蒂娅带出樵渔帮这件事情就已经泡汤了。
眼前除了德雷克以外,还有五六个樵渔帮的非凡者,一旦动起手来他没有任何胜算。
况且,就算把蒂娅带出来,如今她又能去哪呢?
对于一名精灵皇室的遗族而言,神调局要比樵渔帮凶险一万倍。他看过那些名单和记录,只希望蒂娅不要出现在那些档案里。
或许她还可以去跟着胖瘦二人组去新大陆找寻同胞,但那里同样危机四伏。就算她是如假包换的伊露丝蒂安后裔,没有权力背书的血统也毫无价值,反而还会招致更多灾祸。
思来想去,继续留在樵渔帮竟是最稳妥的选择。
除此之外,他还想听听蒂娅本人的意愿:
“我知道了。可以让我们再说说话吗?就当是亲人离别前的叙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