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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

青竹院内,笙磬同音、其乐融融。

“你们就只管打趣我这个老婆子吧!”坐在主位上的海氏笑得一脸褶子,暗红色的交颈襦裙称得她越发得精神。

“祖母本来就年轻,穿上这千娇百媚的交颈襦裙就更显年轻了,我和祖母站在一起,若不和旁人说,旁人只怕要把祖母认作我姐姐了。”

顾千雅撒娇似的倚在海氏肩头,微微仰着的白净小脸难掩清丽。

“今日晨起,你母亲是不是给你喝了蜜糖,这小嘴甜的!”海氏宠溺的点了点顾千雅的额头。

那亲昵的模样,让站在不远处的顾千柔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娇美的小脸也同时染上了一层郁色。

都是爹的女儿,祖母的亲孙女,凭什么顾千雅能赖在她怀里撒娇卖俏,她就要在这里和姨娘们一起站规矩!

许是发现了顾千柔眼底的恼怒,站在她身旁的秦氏轻轻扯了扯她的广袖。

顾千柔不悦的瞪了眼秦氏,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了一小步,扯开了与秦氏的距离。

对于她这个相貌平平,性格木讷、畏畏缩缩的亲娘,别说爹不喜,即便是她,除了厌恶也只剩下鄙夷了。

她与顾千雅这个嫡长女自是不能比的。

但那个身名狼籍的顾二小姐呢?

同为庶女,人家穿的是几十两一匹的上好珍珠纱。

她呢?

一两银子一匹的冰纱,看上去廉价不说,夏天还要捂出一身痱子。

同是姨娘与庶女住的小院,柳氏与顾千兮的烟雨阁有好几个婆子丫鬟伺候不说,人家还有小厨房。

她与秦氏的翠华居呢?

除了一个粗使婆子,就是两个二等丫鬟,每日的饭食还得让丫鬟去大厨房取,夏天还好,一到冬天,取回来的饭食冰碴子都有了。

也是她与秦氏命贱,若遇到身娇肉贵的,早死八百回了。

顾千柔冷冷的瞟了眼站在斜对面的柳氏,眉头微微一敛,嘴角也勾起了些弧度。

柳氏再得宠又有何用?

顾泽轩早已认贼作母。

如今,顾千兮那个草包也废了。

想到这,顾千柔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海氏笑着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儿媳沈氏,“过几日要去踏春,你们也别光顾着给我老婆子买新衣,你们也要多添些新衣,我看千娇百媚的成衣做的还不错,你们抽空也去选选吧!”

“儿媳晓得。”沈氏轻点了一下头,语气温婉。

“踏春,祖母也去!我们先陪祖母去万佛寺,等上完了香,咱们再去踏春。”顾千雅轻轻摇了摇海氏的胳膊,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小女儿的娇憨。

“好好好!听我家雅姐儿的。”海氏宠溺的拍了拍顾千雅的手。

顾家这几个姐儿若要论起容貌来。

顾千柔长相太过娇艳,乍一看,很美,若仔细看,会发觉她的娇、她的艳更倾向于媚俗。

顾千雅清丽有余,娇俏不足,在美女如云的世家后院想有一席之地,怕是得费一番功夫。

论相貌还是顾千兮最最出色,容颜绝美、气质出尘,温如玉、娇似花,可惜……

海氏抬眸瞥了眼大腹便便的柳氏,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

“祖母,父亲昨日来信,可说了什么时候回家?”顾千柔笑望着主位上的海氏,眼中满满的孺慕之情。

“那边事忙,还得要些日子。”海氏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沈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沈氏温婉大度,虽然未给顾家生下嫡子,但却把顾泽轩教养的极好。

儿子后院的女人不多,偶尔添一、两个本也无可厚非。

但面对贤惠温婉的儿媳时,她不免还是有些心虚。

“我给父亲做了一双鞋子,祖母给父亲去信的时候,可否一起带过去?”顾千柔抿着唇,娇艳的小脸略显忐忑。

“当然可以!你这么孝顺,你父亲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海氏微微露出了些笑容,语气也不似之前冷硬。

儿子无论多大年纪都是母亲的心头肉,自己的儿子被人念着记挂着,海氏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我也为父亲做了锦袍,祖母你怎么不夸夸我?”顾千雅噘着嘴,窝进海氏怀里不依。

“我的雅姐儿已经是最乖巧、最孝顺的姐儿了,祖母还能怎么夸呢!你这不是为难祖母吗?”

海氏笑着叹了口气,语气中的宠溺毫不掩饰。

顾千柔红唇微翘,娇艳的小脸上始终带着那抹得体的浅笑。

唯有她自己知道,广袖下的指尖是如何陷进软肉里的。

“那祖母明日陪我一起去千娇百媚选长裙好不好?”顾千雅赖在海氏怀里,娇娇的说道。

“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折腾,让你母亲陪你去吧!”海氏轻轻点了点顾千雅的鼻尖。

“祖母!”顾千雅噘着嘴。

“你明日选的长裙都算祖母的,这总可以了吧?”海氏柔声轻哄道。

“那我可要多买一些了。”顾千雅仰着小脸,瞬间阴转晴。

“买买买!尽管买,都包在祖母身上了。”海氏一脸纵容。

“母亲,你别太惯着她。”沈氏笑着道。

“我家雅姐儿这么乖巧懂事,我不惯着她惯谁呀!”

海氏慈爱的声音如同暖风吹拂而过,守在一旁的小丫鬟们不由得暗暗羡慕。

在偏远的山区,许多人家生下儿子才放到床上,若是生下女儿,就放在地上,有些甚至直接扔进水里溺死,因为养不起。

家里条件稍稍好些的,男孩子生下来就要穿精致的衣裳,女孩子即使不被溺死,也只能穿粗布烂麻衣。

条件再好些的,男孩子生下来就会给他一块玉石,俗称“弄璋之喜”,女孩子则给个纺车上的零件玩弄,俗称“弄瓦之喜”,以图长大之后,专心家务。

女孩三、五岁就要开始学着干活、刺绣,伺候长辈、爹娘。

再大一些,手脚麻利了,就送到外面给人做丫鬟,年纪大了再回家嫁人,为家里赚一笔彩礼。

再惨一点的,直接卖给了有钱人家,做一辈子下人……

宠爱?

是她们最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