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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名老师吗?”邵梓急忙追问,这可是这些天来和这个摸不着头尾的线索最接近的一刻,“或者她身边有没有亲戚在当老师,或者职业会被叫作老师?”

邵梓的考虑不可谓不周全。这年头为了表示礼貌,不止是真正的教师,工作内容哪怕沾一丁点相关的概念都可以被叫做“老师”。纯属互相恭维发展尊称的结果,也不必上纲上线,但总归混淆了绝大部分的“正统”。

想的是挺好,不过小伙这段恋爱谈的显然充满了“神秘感”,这些个问题全都答不上来,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总算吐露出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她戴个眼镜,圆脸,很白净,有些黑眼圈。但我其实没见过她家里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老师。至于职业,她应该是个白领?有时候加班到八九点,办公地点在市中心……有空都是她接我下班,她说她家不远,但我不清楚究竟在哪。对了!我们逛街见到过她一同事,叫她领导来着!”

这就是全部的有效信息内容了。

身为家人挚友外理应最亲近的男友,这位绞尽脑汁也只框定了一个现代社会里广泛到不能再广泛的人物范围:女性、三十岁上下、在市中心办公、有下属、会加班。甚至连对方是不是本地人,家人究竟在外地还是本地都掰扯不清。

连家庭地址都不清楚……这种人早上八点在市中心随便找个咖啡厅简直一抓一大把,个个黑眼圈浓烈到能去动物园熊猫区比一比。

平时随意的俞英健都有些无语,“不是我说,就你这样式……万一跟你前女友开房的时候碰巧遇见咱扫黄大队,让你俩拿出身份证来对一对可就有意思了。我不知道你前女友机不机灵,但你这回答的效率准保会在他们的怀疑对象里排第一。”

但看这位年轻同志臊眉耷眼的说不上话,过会儿保不齐还得挨处分,心情很压抑,俞英健也就先放过了他——指派自己同样新招不久的徒弟跟他唠唠嗑。

虽然这大抵也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说?”俞英健挨在邵梓后头,探头打量着他拿到手的资料。

“季不是什么大姓,虽然是二字名,叫这个的人也不算多——找起来很容易,大不了直接找电信公司对实名的电话号码。”邵梓面色严肃,“何况有人能直接指认,我倒不担心这个。比起起码能找到社会关系的季微,我比较担心另一个人很难被找出来。”

“你是说那个来过交警队的王筑?虽然他表面上只是陪同人过来没留身份证号,但按照我们那位小同志的说法,季微不是认得他吗?只要找到她,那不是很容易就能知道……”

俞英健也很有经验,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忽然意识到邵梓真正在担心什么。

“你是怕这个直接来过警局的王筑听到风声,直接畏罪潜逃?就因为这个,你没有直接找人要季微的联系方式来沟通,而是想要直接问出她的住址和信息,好去堵她?”

邵梓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这个意思。

“的确……按照你的推测,这个王筑可能是到物证仓库处理了东西的人。”俞英健摸了摸下巴,“要伪装成交通事故的民众不可能真是意外事故,那未免也太‘走运’了。只要能找到这个瑕疵,混入警局这件事就足够我们找借口对他进行审讯。但季微不一样,只要没法证明她‘好心赠送’的u盘有什么问题,我们就难扣下她——只凭一个姓氏当然不能扣人,除非有第二个人作证。所以,只有从王筑身上入手,才能确保验证季微真正的干系。”

“我们不能给他们彼此通气的时间。交警队的电脑信息你让陆遥看过了?”

“她又没到现场。你那小徒弟虽然是个人才,但还没这么神通广大。不过她也说,如果能以这种极端途径对有保密措施的监控录像进行处理,始作俑者技术力肯定不低。植入的病毒本身大概率会自我销毁,如果是在数据处理过程中当场抓获或许有戏,但这种级别的骇客做事都很谨慎,不大可能过了这么久还能留下痕迹。”

邵梓眸光闪动,“也就是说,我们最终能得到的证据确实有限……”

他们毕竟是刑警而不是侦探,哪怕确定了具有重大嫌疑的对象,按照规章办事终究是准绳。

“这可不是终点。”俞英健倒是很有信心,在邵梓怀疑的目光下招手把他带了过去,检查那段交警队中视频记录的内容,“视频里只拍到了王筑带人走进来登记信息的过程。他的理由是带一个老人进去帮忙说清情况,其实没有在摄像头下做太多可疑的事,甚至没有露出可以让我们放到人脸识别系统辨别的正脸。”

“是,那段视频我也看过。”

“其中我注意到了一件事。这个王筑似乎很熟悉交警队的办事流程。这也是他很快帮忙办完了手续,留下老人一个人在原地等我们的人员办事的原因。他离开的借口当然不是什么老套的上厕所,而是去帮老人拿一样遗忘在事故现场的东西。就在这段时间里,他借用门内门外警员的信息差才溜出了他们的视野。”

“所以,这又能证明什么?”

“这就说明,要么是我们这位交警小朋友在聊天中透露了一些关于工作的具体内容,要么他本身就相当了解这个阶段的事故处理中需要什么程序,什么时候他不用出场,什么时候可以利用自己提前顺走的物品,谎称帮忙跑去偷东西——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在物证仓库找到那两辆车,他要去哪、究竟需要多久。”

回忆起之前俞英健对仓库证物放置位点偏好的阐述,邵梓皱起眉头,“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交警队不是来去自由的地方,如果想要从中盗走某样证物并且不被发觉,不可能没有一定的底牌。”

俞英健歪歪脑袋,“但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丁为的下场不是原定的策略。他们完全可能是临时开始准备的计划。总而言之,你选哪样?”

这是一个缺少理据的选择题,但邵梓很果断,“如果要我给出一个初步结论,我不认为是那孩子透露的消息。说实话,长期借助他的职务之便接触了解微调交通信号灯系统、甚至我猜测有时候会盗用他的证件弄清情况是一回事。但当时事出意外,他们也根本没有立刻旁敲侧击的时间。”

“我其实觉得前者调查起来比较方便,但介于你比我懂得这些小朋友神秘的脑瓜仁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现在我觉得你的选择更对一些。”俞英健摊了摊手,“但无论选哪样,我都把侧脸照片给了我刚才那位朋友,以及他朋友的朋友,还有几个保险行业的兄弟。每个人一辈子出一两次车祸都是稀罕事,没有那么多未雨绸缪了解流程的机会,除了这几个行业的人。一个城市里的职业圈子就这么大——毕竟咱昱州市不是什么顶级一线城市,只是个还算不错的现代化小窝。”

作为一个地头蛇,俞英健人脉极其广泛,实在是颇为称职。

保险行业的员工在交通事故后了解事故定责过程再正常不过,而因为赛车场上的交通事故也要由交警处理,相关从业者和其他人也可能更了解这些流程。

邵梓叹了口气。其实如果要赶时间避免对方闻风而动,现在能做的事少得可怜——对方毕竟不是没有后备措施的激情犯罪者,只是一个从袁耀口中泄露的姓氏和小交警难得靠谱的记忆让他们能够幸运的确认了疑犯所在。

“我其实不是那么信赖那个不太聪明的小年轻保密意识良好,只是看他的工作时间和态度也只是打卡上班,恐怕自己也不很了解局里其他人的工作流程。”

“无论哪个出发点,你对粗心大意的小朋友真的很有耐心,让我觉得缜密和机灵在你眼里这会不会是缺点……”俞英健故作沉思状,同时放在兜里的手机微微振动,拿起一看便笑出了声,“看来我们运气是真的不错,还挺快的。‘王筑’找到了,他是业内很有名的汽修工,那也不是他的真名——他叫王旭之。”

“这名字听上去写字挺漂亮……”邵梓没有庆祝己方运气爆棚的兴趣爱好,很快查询信息作出决断,“我们去他的家庭地址,你找人去他的工作地址。”

俞英健一点没有被指使的不适应感,很快回到自己车上坐在驾驶位,刚刚招呼了一批留队的人马去往这位名字很有文化的汽修工登记的工作地址,然后转头看向调好导航上车的邵梓,同时打着了火,“现在出发。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这会不会太容易了些?”邵梓蹙起眉头,“虽然无论是信号灯的问题还是证物被盗,这条线路都无懈可击,但我们总像是在被牵着鼻子走……”

“巧了,我有同感。”俞英健眨了眨眼,“不过我们最好还是看开点——毕竟无论要不要加班数不舒坦,这些麻烦的工作总得往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