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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烤得都差不多熟了,司伊伊用树枝把红薯扒拉出来,推到柳弥脚边,抬了抬下巴:“不用我喂吧。”

偷看被抓住,柳弥慌乱地抓起地上那块黑炭似的烤红薯:“不用——嘶。”

“还说不用,不知道烫吗?”

司伊伊用捡来的树叶包住红薯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他,一半放在自己嘴边,小心地剥开边缘烧焦的皮,吹凉了再送入口中。

柳弥懵懵懂懂有样学样,这才吃到了两天来的第一口热食。

红薯刚入口就忍不住咽了下去,囫囵地没尝到滋味,第二口匆忙咬下时又被烫到了舌头,柳弥又不知道该不该吐出来,就那样强忍着竭力维持形象,可眼里已经不自觉浸上泪水,嘴巴,鼻子和眼眶都是红的,像受了欺负的委屈兔子。

他偷瞄司伊伊,生怕自己这幅囧样被神仙看见了。可发现神仙本人吃得左脸一道黑右脸一道灰,压根没空管他。

柳弥心里那股委屈烟消云散,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太矫情。

吃饱了之后,司伊伊把柳弥拉起来,搀扶着他慢慢往谷外走,还得时刻注意着楚琅那边的动向。

雪开始有点融了,地面湿滑,司伊伊好几次差点跌倒,还是柳弥拉了她一把。

“我会报答你的。”

猛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司伊伊眼底闪过亮光。

等的就是这句话,当然要报答!她又不是什么真的济世救人不求回报的真菩萨。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你觉得你那个徒弟楚琅有没有可能取代你?”

听见白眼狼的名字,柳弥皱了皱眉,很是排斥:“我知道他在偷记我的配方,能记住也算他的本事。可我自幼便跟着师父尝百草治千人,什么毛病用什么药信手拈来。他不过是记了些我常用的方子照猫画虎,不可能取代我。”

他言语间的高傲自信呼之欲出,司伊伊也有了考量。

“柳药师对于太后是怎样的看法?”

柳弥顿了顿,放在平时他肯定会敷衍地说上几句好听的话,例如知遇之恩,鞠躬尽瘁。那是因为他的性命被太后拿捏着,不得不放弃了各方面的自由。

可……

现在在他面前是神仙啊,神仙会害怕权势滔天的太后吗?

“是一个,不容许别人忤逆她的人。”

司伊伊突然抬头,似笑非笑地问道:“听说她喜欢你?”

“不是!我跟她没关系!”

不同于平常听到别人说他和太后有非正当关系时的不屑一顾,在司伊伊说完之后,柳弥清秀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迫不及待地解释:“她只喜欢她自己的脸,把我拘禁在宫里也是为了她的脸。”

“拘禁?”

柳弥垂头丧气道:“是,我不服侍她,柳氏药宗在大丰朝就没有立足之地。”

其实根据之前楚琅跟柳弥的争辩,司伊伊已经大概了解到真相,她这次试探不过是为了确认罢了。

他们终于在天黑前走出山谷,依稀看到了村庄人烟的影子。司伊伊从腰间翻出钱袋,递给柳弥,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说:“柳药师,你的性命,贫道替你保全了。”

她一手指向村庄,飘在上空的淡淡炊烟告诉他们那里有人居住。

“你可以沿着这条路远离京城和皇宫,后事我帮你处理,京城外见过你的人很少,只要你隐姓埋名,便能重获自由。”

柳弥没有接那个钱袋,他抿着唇不说话,眉目间几分抗拒。

像他这样骄傲的人,哪能忍受不见天日苟活得来的自由。

司伊伊又指着另一个方向,那里是禁卫军在山下的驻点,有马车也有人,绕过一段山路就能到达。

“要么,你随我回去,继续当太后御用药师。”

柳弥低头,精致的丹凤眼此刻耷拉着,受挫感十足。

显然,这也不是他想要的选择。

司伊伊看他为难的样子,不禁莞尔:“要么,你跟我一起走,我跟太后不同路。”

柳弥愣住,明白她的意思之后脱口而出:“怎么做?”

“太后天天吃你给的药……”

“不行!”柳弥打断她的话:“我们柳氏家族有祖训,决不可以药害人。”

司伊伊“啊”了一声,不难听出失望,两人之间的气氛迅速冷下来,都没再继续聊下去。

柳弥盯着自己的脚尖,十分沮丧,他在想她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要放弃跟他合作,是不是觉得他很没用。

司伊伊确实有点可惜,祖训是个好祖训,可柳弥不能为她所用的话,还不如跟楚琅合作……

等会!她怎么会产生如此歹毒的想法?

阿澈又在偷偷笑了。

她摇摇头甩开那个突然的恶念,说:“我们先回宫吧,你这伤也不能耽误了。”

“好。”

两人慢慢朝禁卫军驻扎地挪过去,天色渐暗,司伊伊抬头看见山林间点点火光,知道巡山的人也打道回府了,那中间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对柳弥怀有敌意的弟子。

会在被胁迫时还严格遵循祖训的人到底为什么跟门下弟子关系差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所以司伊伊开口了。

“柳药师,你跟你的徒弟有仇吗?你平时是不是经常欺负他们。”

“没有!”

想到白眼狼,柳弥气上心头:“就说楚琅,当初他连饭都吃不上,要不是我同意他拜入柳氏门下做学徒,他早在许多年前就饿死在路边了。”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害你?”

“为了荣华富贵,他觉得他学有所成,我死了,太后只能用他。”

“可除了楚琅之外的人也想你死,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柳弥气愤道:“我不知道,是他们哭着求着要跟着我学药术,我让他们从最基本的辩药试药开始学,一个个都当我在刁难人,求着我饶命,我小的时候吃的药草比这多十倍百倍呢!”

“你解释了吗?”

“不诚心学的人,解释有什么用?”

怪不得,他如此高傲自矜,什么都不去解释,才会被人误会成太后的男宠,还与朝夕相处的弟子结了仇。

柳弥挺好的人,就是缺了点情商。

司伊伊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脑袋上包扎的碎布渗着血迹,落魄狼狈却依然挺直腰板的药师,为了家族却甘愿回去笼牢。

这样的人,她也没办法强迫他为了自己弄脏双手。

“柳药师,其实贫道还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