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然兴致立刻高涨起来,探过身子,用扇子轻轻敲着程恪的肩膀,满眼困惑、渴望、好奇的问道:
“你倒是说说,在寺里到底吃过那丫头什么亏?她是怎么骗的你?能把你气成这样的?”
程恪伸手拍开周景然的扇子,带着几分恼怒说道:
“没有!没有!她没骗过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
“那你在她手里吃的是什么亏?总不能是她把你打了吧?那么娇滴滴一个小丫头,你站着不动,任她打,她也打不疼你啊,到底吃了什么亏?”
程恪转过头,干脆不再理会周景然,周景然只要沾上这个话题,就会冒出无穷无尽的兴致和精力来,说起来没完没了。
“你倒是说啊,我又不会笑话你,嘿嘿,她骂你了?那丫头狡猾是狡猾了些,可看着,至少是个温婉女儿家,骂能骂到哪里去的?小恪啊,跟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程恪额头青筋跳了跳,看也不看周景然,只盯着南海问道:
“还说什么了?”
南海忍着笑,紧绷着声音答道:
“回爷,烟云他娘还说,这表小姐长得如花似玉,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去,这两年越发出落得花儿一般,还说……”
“我就说,那是个美人胚子!这两年越发出落了?那就是倾城倾国了!啧啧!要是能看一眼就好了!”
周景然眼睛里闪着亮光,一个子转了兴趣,打断了南海的话,一迭连声的感慨起来,程恪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景然,
“宫里那么多美人,你还没看够?”
“小恪啊,宫里那些美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个个都是木头人,哪有半分灵气的?这灵气不说,就是眉眼上头,也远不如那个小丫头,这丫头,我是要定了!”
“哼!”
程恪转过头,看着南海,张了张嘴,想了想,挥了挥手,打发了他下去,
“你先下去吧,让洛川把我的夜行衣取出来。”
南海答应着,长揖着就要退出去,周景然急忙跟着吩咐道:
“告诉青平,把我的夜行衣也取出来。”
南海答应着退了出去,程恪往后靠着,得意的看着周景然,慢慢的说道:
“要去,你自己去,别跟着我!”
“不跟着你怎么行?你别忘了,咱们出来前,你姑母特意嘱咐过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唉!”
周景然装出一脸无奈的看着程恪,
“我哪里是想跟着你,不也是没法子吗,母有训,不听不行啊!”
“你想跟就跟吧,只要你跟得上!”
程恪看着周景然,慢吞吞的说道,周景然窒了窒,轻轻咳了两声,凑到程恪面前,陪着笑问道:
“恪弟啊,你打算怎么去?橇锁还是翻墙?青平前一阵子搞了几支上好的迷香,咱们要不要带上?”
“要迷香干什么?把人迷晕了拖回来?亏你还是个堂堂皇子,这都满脑子的什么主意!”
程恪斜斜的瞄着周景然,满脸不屑的说道,周景然满脸笑容,直起身子,轻轻拍了拍程恪,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这不都是为你着想吗!你见到那丫头一回,就吃一回亏,那丫头是你的克星啊,她只要清醒着,你就只有吃亏的份!弄晕了也是为了帮你嘛!”
程恪额头青筋跳了跳,周景然急忙按着他,陪着笑安抚道:
“为咱们!是咱们!算咱们一起吃亏的。”
花厅外,洛川和青平禀报着,托着衣服进来,侍候着两人换了衣服,程恪转头看着已经换了夜行衣的洛川和青平,略思量了下,低声吩咐道:
“去松风院。”
洛川躬身答应着,和青平一前一后,护着程恪和周景然,出了花厅,沿着墙边黑暗处,往古府后园溜去。
洛川引着两人,出了娑罗馆,警惕的看着周围,小心的引着两人沿着后院女墙走了大半圈,到了后园一处偏僻的角门前。
洛川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周围,青平急步上前,摸出根细细的铜丝来,片刻功夫就打开了角门的铜锁,轻轻抬着门,悄无声息的推开来,洛川护着两人飞身闪了进去,青平闪身进去,回身又将锁锁上了。
一行人在阴影中静悄悄的穿行着,不大会儿,就到了松风院后面,程恪拉着周景然站住,洛川闪身上前,沿着松风院围墙往前找去。
不大会儿,洛川回来,招呼着两人到了松风院后面小角门处,程恪护着周景然隐在暗处,青平上前捅开锁,洛川闪进角门,进了松风院,过了小半刻功夫,才闪身出来,俯到程恪耳边,低低禀报了,程恪想了想,推了推周景然,低低的耳语道:
“香呢?”
周景然挑着眉头兴奋起来,
“真掳回去?”
程恪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咬着牙说道:
“你以为摸敌营呢!那些丫头婆子!”
周景然恍然明白过来,急忙示意着青平,青平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小匣子递给洛川,洛川接过匣子,又闪进了院子里,程恪和周景然焦躁不安的等了一刻钟功夫,洛川才闪身出来,示意好了。
程恪和周景然一前一后,闪进院子,青平回身锁了角门,随着洛川往正屋窗下摸去。
洛川用匕首在绡纱窗上划了两条缝,退到旁边,和青平一左一右警戒着,程恪上前半步,用手指挑着窗纱,看着屋里。
周景然急忙凑了上来,也往屋里看去。
这会儿,离李小暖睡觉的时候还早,李小暖已经沐浴洗漱了,松松的绾着头发,穿着身半旧的葱黄绫衣裤,脚跷得高高的,正自在的歪在东厢榻上,抱着碟杏脯,一边吃,一边看着本书,冬末和兰初坐到榻沿上,做着针线。
冬末放下手里的花绷,看着李小暖,有些不忿的说道:
“姑娘每天辛苦成这样,看周嬷嬷那意思,倒象姑娘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李小暖放下手里的书,转头看着冬末,笑盈盈的说道: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看着辛苦,别人看着我,说不定还要羡慕着多么威风八面呢!”
兰初笑了起来,连连点着头说道:
“可不就是这样!连我娘都这么说!”
冬末想了想,也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感慨的说道:
“姑娘是真辛苦!一天到晚忙着,白天里一点闲空儿也没有!你看吧,这往后,二小姐看着姑娘能支撑下来了,指定又要当甩手掌柜了!唉,姑娘就熬几年吧,什么时候做了夫人,就能清闲些了。”
李小暖咬着嘴里的杏脯,笑了起来,
“你要这么想,以后可得大大失望了,往后必定都没有从前清闲!这会儿,虽说白天忙些,好歹回到这院子里,咱们还能清清闲闲着说说话,若是往后真做了夫人,要操心的事还不知道要多少呢,只怕连这份清闲也没有了!”
“照姑娘这么说,倒是老祖宗、夫人都比姑娘辛苦了?”
李小暖重重的点着头,
“那可不是!你看看,夫人要操心着古萧的前程,要操心着大姐姐生孩子的事,要操心着二姐姐的亲事,哪有一刻空闲的?老祖宗是个豁达的,可心里头要操心的事就更多了,这古家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事,她都得看着、想着、安排着,连睡觉都得睁只眼睛看着呢!”
兰初抿嘴笑了起来,
“照姑娘这么说法,越往上越累,那这天下最操心、最辛苦的,倒是皇上皇后了?”
“兰初真是聪明!这天下最累、最苦、最不是人干的活,就是当皇上皇后了!”
李小暖放下碟子,拍着手夸赞着兰初。
窗外,程恪又急又恨的看着屋里兴奋着正准备接着往下说的李小暖,周景然一脸的古怪,想笑又拼命忍着,转过头,躬着身子,肩膀微微耸动着笑了一阵子,才转过头,继续看着屋里的李小暖。
李小暖看着兰初和冬末,认真的说道:
“你们想啊,皇上皇后身边的人,可都是一层层选上去的,个个都是聪明人,这么一群聪明人,整天围着皇上皇后,个个都动足了脑子,想从皇上皇后身上捞些好处出来,而且是捞得越多越好!那皇上皇后,是不是得时时刻刻的警醒着,任谁也不敢多信任的?”
冬末和兰初疑惑着点了点头,李小暖伸出一个手指,接着说道:
“这是一,其二,这天下的事,有小吏管着、小官管着,大官管着,大大官管着,能到皇上手里的,肯定都是极大的大事了,那皇上处置起来,是不是得万分小心着才是?比方说有件修河工的事吧,送到了皇上手里,若是皇上象咱们似的,今天累了,明儿再说吧,好了,这事晚了一天,那河就得晚修一天,若正巧河上游雨又下得早了些,这边一晚,那边一早,说不定河就决了堤,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去!还有啊,若是皇上累了,不想用心了,就随便看看吧,结果吧,偏那个折子是个坏官送上来骗好处的,好了,皇上这一疏忽,又是多少老百姓受苦受难,说不定还有人被冤得杀了头!你们说,当皇上这活能好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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