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其实都需要一个人来分享的,哭也好,笑也罢,这些都其实是用来给人看的,当一个人独处时,或悲伤,或欢乐,往往都在心中,脸上只有缄默。
很显然,此刻我很不幸的扮演了这个分享者的角色。
于是乎,这老头儿的嚎哭愈演愈烈,从最开始的喑哑哭泣,变成了最后的嚎啕大哭,声震四野,直把我吵得头晕眼花,只觉得上半个脑袋一阵阵的发胀,好似脑瓜子都变大了三四圈儿似的,此前原有种种疑虑,此刻都抛诸脑后了,一连呼唤了老人好几次,对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充耳不闻,或者说那撼天动地的嚎啕大哭声直接压制了我的所有声音。
一直等对方哭的似有些累了,嚎哭声稍稍止歇。
我这才问道:“老丈,这世上哪有活不下去的呀,只不过是活法儿不同罢了,您要是有什么难处,倒是不妨跟晚辈说一说……”
“遇上了恶棍,怎么活?”
发泄过后,老人的情绪稳定了一些,长叹一声,指着身后的地说道:“这地,是我家祖祖辈辈的地,可是忽然有一天,这地方来了一个恶棍,不由分说就强占了我家的地,还说这是他的,谁想在这里耕作,就得交租,做他的佃户。
那恶贼势大,我们奈何不得他,没了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就算是地主家收佃户的租子,那也得有个章程啊,一年一次,一次收几成,不外如是,可这恶贼贪得无厌,他是什么时候没了银钱使唤,什么时候就来收租子,明明前天才刚刚收了租子,兜里一空,今天又来了。
昨天三成,今天三成,明天又三成,哪里有那么多的租子给他收,你说说我可怎么活?”
我被这老头儿一通嚎啕大哭,哭的头大如斗,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听他这一说,下意识的便说道:“天爷爷,这世上还有此等恶贼呢?哪有这么个收租子法?莫说就是这么一块地的产出了,就算是金山银山,照他这个收法,过不了几天也得收的老鼠来了都流泪呀,这是敲骨吸髓,盘剥无度啊!筚趣阁
此等恶贼,杀之都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老人猛地抬头看着我:“你说什么?此等恶贼,当真可杀?!”
说着,他站了起来。
我被他直勾勾的瞧的发毛,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这等恶贼还不该杀吗?!”
“该杀,当然该杀!!”
老头儿忽然狞笑起来,随后……
一记黑影忽然在我眼前放大……
嘭!
我捂着鼻子,仰面向后一个趔趄,差点直接坐在地上,只觉得鼻子酸疼,好似酸甜苦辣这种调料一起倒进了鼻腔里,眼泪汪汪,说不出的难受,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头儿,怒道:“你杀你的恶贼,你打我做什么?!”
“你不是说恶贼可杀吗?”
老头儿桀桀怪笑起来,单眼皮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大鼻子一耸一耸的,大指头指着我就说道:“你可不就是那敲骨吸髓、盘剥无度的恶贼吗?今日收租,明日收租,后日还要收租,爷爷叫你收租,不打你个千朵万朵桃花开,都对不起爷爷给你的交的租!”
说完,老头儿一个健步冲了上来,“嘭”的一拳又打在我眼睛上。
我眼前一黑,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脑瓜子都嗡嗡的。
恶贼……怎的会是我?
我整个都懵了,眼看这老头儿摩拳擦掌的走了上来,我大怒而起:“他娘的,见过胡搅蛮缠的,没见过你这么胡搅蛮缠的,老子和你拼了!”
说着,我一跃而起,直扑这老头,冲过去照着老头的脑袋就是一拳打了过去。
当我挥舞出拳头的那一刹那,心头忽而升起一丝极其怪异的感觉。
太慢了!!
慢的,是我!!
这是一种极其无力的第六感,出手刹那就莫名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打中这老头儿。
我视野中的一切,在这一刹那忽然变得很慢,好像是慢放一样,尤其是我的拳头,慢吞吞的奔向老头儿,当距离他的脸不过只有一拃的距离时,老头儿猛地向下一蹲,顷刻间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随后,便听一声怪叫在我耳边忽然响起。
“猴子摘桃!”
我瞳孔剧烈收缩,眼球迅速向下翻动。
视线中,老头儿蹲在我面前,脸上挂着猥琐又残忍的笑容,猛地探出手臂,一把掏在我裤裆上,而后死死攥着顺时针那么狠狠一拧!
时间、空间在这一切仿佛凝滞了……
须臾后……
“嗷!!!”
我口中爆出一道凄厉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眼球在这一刻都猛地向前一突,小腹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仿佛肠子都拧在了一起。
老人迅速收手起身,我则捂着裆部“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一时间竟是一动不能动。
随后,我忽的心有所感,骤然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的苍茫中,忽然浮现出一大片黑影,那里似有黑雾缭绕,而那黑雾之中,影影绰绰,浮现出许许多多的人影,他们的面孔是模糊的,唯独那双投射出愤怒和仇恨的双眼是如此醒目。
当这样的眼睛汇聚在一起时,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发毛。
老头儿指着我,冲着那阴暗中的人说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在今日,扁他!!”
随后,乌泱泱的一大片可怖的人影一拥而上,随后各种拳头,各种尺码的大脚丫子玩命的往我身上招呼,还夹杂着诸多咒骂。
“让你收租子!”
“让你贪得无厌!”
“恶贼,受死!!”
……
我经历过无数次的死战,经历过无数次的伤痛,可从没有一次,带给我如此之大的伤害。
他们是哪里疼就往哪里招呼,群殴都是如此别致。
什么揪耳朵,挖鼻孔,插眼睛都是小菜一碟。
什么猴子掏牙,泰山压顶,不过是寻常招数。
诸如千年杀之类的下流招数也是层出不穷,总之哪里疼,哪里侮辱性极强,他们就往哪里招呼。
我偏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来回翻滚,嗷嗷惨叫,即便是得了天图石脱胎换骨,痛苦都不及此中万一……
就在我以为自己都要扛不住的时候,“啪”的一下,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捉住了我的手腕,随即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别害怕,你只是做噩梦了……”
……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