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弯腰,将这张照片捡了起来,用指尖轻轻弹了弹。
尼奥笑道:“留一张就好,没必要去洗第二张,因为这张照片平时咱们肯定不会拿出来欣赏的,那太恶心了。”
卡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它的用途在于一方暴毙后,另一方拿出来缅怀。”
“对,所以我建议这张照片应该放我这里,毕竟我有嗜血异魔血统,比你难死。”
“可是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谚语,大部分在河里溺死的人,都是会游泳的。”
“放心,等你死后,哪天晚上我要是失眠,或者晚餐吃得太饱想要搞点精神娱乐活动,就会把这张照片摆出来,酝酿一下情绪,缅怀你的同时,顺便感动一下我自己。”
卡伦回应道:“我会把照片供奉起来,桌面上摆着你喜欢吃的菜和你喜欢喝的酒,怕你寂寞孤单,还会给你照片前摆上两根烛台,让人专门看着,不会让它们熄灭。
然后再在每年你的祭日和你的生日时,做一些假的点券,各个神教都做,到时候当着你照片的面弄一个火盆,都烧给你,几亿几亿的烧。”
尼奥皱了皱眉,感慨道:“不得不承认,你说的这些,看起来真专业,弄得我都有些觉得如果不是我先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这张照片我就不放我钱包里了,放我家里。”
“这样还不错,挺公平的。那个,要不你就别走了,陪我一起运会儿垃圾,劳动劳动出出汗,对身体有好处。”
卡伦回应道:“这种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我不愿意和你抢,你一个人享受吧。”
“嗐,我说真的,我想等我‘发病’结束后,去那顿家再看看;按照流程,那顿家的那个儿子,就是维科莱名义上的父亲,应该今晚就回来了,我们可以再去摸一下,我想他家一定想不到,那位光明余孽又回来了。”
“太久了。”卡伦摇摇头,“我还不如先回一趟家,太久不回家了,家里的猫都有意见了。”
“家里的那位狗没意见么?”
“它不挑食。”
“哦,还是邪神大人看得开,脱离了低级享受层次。”
“约定个时间,晚上一起去?”
“不折腾了,再等我两个小时,你看那边有个咖啡店,你去那里喝杯咖啡吃个简餐,我再把下面一条街扫完,然后我就和你一起出发。”
“带病出发?”
“生病不也分轻重症么,我觉得再有个两小时就差不多了,不影响行动。
说白了,正常部门流程的事我们参与的意义不大,反正手下人都会做,我们两个部门领导,主要负责的就是找突破口,突破口找到了,下面的事情就都简单了。
维科莱被判罪了,特里森屁股底下也是一堆屎,大区那边已经点头,弄死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多尔福了。
想弄倒他,不容易,不可能因为乱.伦罪就治他的罪吧?”
“你是想去找维科莱的‘父亲’?”
“思维正常一点的话,自己的妻子和父亲睡在了一起,还给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弟弟’,他心里应该会很痛苦甚至是愤怒的吧?”
“也有可能是兴奋。”
“你那是极端情况。”
“好吧,但愿不是。”
“你想,外交神官看起来是一个很尊贵的职业,对于普通神官而言能得到这样一个职业发展肯定很不错了,但对于那顿家来说,他选择这样一条路就明显有些不划算,你明白么?”
“你的意思是,他是想逃离自己的家庭?”
“嗯,我是这样猜想的。”
“我们先弄死他哥哥,再弄死他儿子,好吧,应该是弟弟,然后我们再去找到他,要求他帮助我们来一起弄死他的父亲?
如果他答应的话,那他得是多么扭曲的一个人啊。”
“我觉得在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早就发现了你善于捕捉别人的心理。”
“这个活儿,难度太高。”
“有时候看起来很困难的事情,往往会以很难以想象的低端简单方式被解决。”
“好吧,你继续扫地,我陪你去一趟。”
“对了,你不干活可以,但你帮我再喊两个人来帮忙吧,等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后,让他们来帮我把这里处理一下,毕竟垃圾车里还装着这么多的宝贝。”
“你怎么不喊你的人?”
“因为目前来看,我的直属小队,只有你这一支。”
卡伦对着尼奥摆了摆手,走到了街对面的一家咖啡店,要了一杯咖啡外加一份咖喱牛肉的简餐。
下单后,卡伦拿出一张黑色的纸开始折乌鸦。
自己手下人现在都很忙,就连文图拉都在忙着跑文件和盖章,不过倒是有两个家伙正为了没事可以忙而烦恼。
黑乌鸦放飞出去后,卡伦用了餐,然后坐在那里闭着眼打盹。
没过多久,菲洛米娜和理查来到了这里。
“队长。”
“队长。”
“吃了么?”
“吃过了。”
“那就坐一会儿,等一下。”
“好的,队长。”
理查和菲洛米娜坐了下来,卡伦继续打盹。
又过了一段时间,穿着清洁工服的尼奥走了进来,看见坐在那里的菲洛米娜和理查后,弯腰对他们说道:
“外面停着一辆垃圾车,垃圾下面藏着不少具尸体,你们两个帮我通过部门渠道,把那些尸体给处理掉,明白了么?”
“明白了,主任。”理查马上点头站起身。
菲洛米娜也点点头,跟着理查一起出去了。
尼奥坐了下来,拿起茶几上的也不知道是谁没怎么喝的咖啡,先往里面加了好几块冰和糖,然后“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卡伦打了个响指,招呼侍者:“服务员,麻烦你帮我上一杯冰水。”
“好的,先生。”
“呼,渴死我了。”尼奥一边说着一边舔了舔嘴唇,“你敢信,我刚刚都在幻想着冰镇鲜血的口感了。”
“你是担心伯尼会检查你?”卡伦问道。
尼奥点了点头,道:“伯尼不会跳过我去怀疑你,虽然你其实比我更值得怀疑。他对你的治疗肯定是不带其他心思了,但对我,就说不定了,让理查和菲洛米娜帮我通过部门渠道处理掉这些尸体,如果伯尼有心留意的话,肯定能感知到。
他不想看没这个想法,那无所谓;如果他想看,那就让他看嘛,反正我体内有嗜血异魔血统在教内是公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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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给了他一点惊喜,应该可以让他发现我的嗜血异魔血统等级比教内资料记载的要高一些。
上司想抓你的秘密嘛,你总得让他抓到点,这样他心里才舒服。”
尼奥喜欢找乐子,很多时候做事也会显得很疯狂,但他能一直找乐子找到现在还没翻车,就是他心思缜密的最好证明。
卡伦调侃道:“遇到这样一个上司,是什么样的感觉?”
尼奥耸了耸肩,回答道:“什么感觉?肯定没有某人幸福,自己的上司居然和自己一样,都是内奸。”
“不早了,我们可以出发了么?”
“我还没吃饭。”
“服务员,那两份打包的简餐可以拿给我了。”
“等下,你开的什么车过来的?”
“你的那辆贵宾车。”
“那还是得再等一下,我去卫生间洗个澡换一下衣服,我怕把我的车弄臭了。”
……
卡伦开着车,尼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吃着饭。
“你和那位达利斯外交神官联系过了没有?”
“没有。”尼奥喝了一口水顺下去嘴里的食物,“就是单纯地去碰一碰运气,我是觉得可能会有收获,因为最难的一关我们已经过了,等于是骑行过了一个山坡,下面不管怎么说,运势应该会稍微站在我们这边了,总不可能一路坎坷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最近转职去了占卜部门。”
“哦,那些都是一群神棍,我以前接触过他们,他们占卜的事情连他们自己都不确定,而且还有一大堆的忌讳。
上次我不是因为月轮券上天台了么,有个我认识的在占卜部门任职的家伙,直接自杀了。”
“这么惨?”
“是啊,不仅欠了高利贷,还借了部门里很多同事的点券,然后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自己用术法手枪给自己胸口来了一枪。”
“这就是命运的不公平了,有的人胸口中了一枪后却还清了债。”
……
“维科莱,还能回来么?”
“你好好休息,这些事,我们会处理。”
“我只想要我的儿子,我只想要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达利斯,我求求你,动用一下你在雷霆神教的关系,救救维科莱,救救他,我求求你。
一切的错误都是我造成的,和维科莱无关,他也一直喊你父亲,喊了这么多年,不是么?”
“我会尽力的。”
达利斯轻抚女人的后背,掌心凝聚出一团柔和的光芒,女人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但在熟睡时,还在呢喃着“维科莱”的名字。
帮女人盖好被子,达利斯站起身,走到了卧室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又看向她。
他的目光里没有仇恨,反而显得很是平静。
他是真的不恨她,因为他知道那一晚她有多么疯狂地挣扎过,她和他一样,都是这个家里的可怜人,戴罪而生。
达利斯走下楼梯,家里的氛围很凝重,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亲自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后无视了周围其他人的目光,走向了地下室。
地下室有层层禁制,达利斯一层一层地解开,最后一层他解不开,但里面的人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主动解开了禁制。
达利斯走到了里面,这里是一个圆形的阵法大厅,此时,多尔福主教正跪伏在一个通讯法阵前,进行着呼唤。
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主教大人的精神状态很差。
在达利斯的记忆里,还从未看见过自己父亲如此失态的时候。
“你回来啦。”
多尔福主教转过身,看着达利斯。
“嗯,我回来了,要协助调查。”
“他们是想要将我们全家,一口一口地都吃下去,维科莱是第一个,你哥哥是第二个,你是下一个……最终,会是我。”
“嗯,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达利斯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有什么办法么?”多尔福主教问道,“大区管理处那边,我联系了很多个主教,包括首席,他们自审判结束后,就回绝了和我的联络,似乎是不愿意再插手这件事了。”
“父亲,我觉得如果他们只是简单地不插手那真的是一件好事,现在我担心的,是他们会插手,但不会是我们的助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秩序之鞭那里可能和大区管理处达成了协议,我们那顿家现在,应该是双方共同选定的祭品。”
多尔福主教愣在了那里,嘴里不停地道:
“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能这样……”
“这是事实,父亲,那顿家,已经失去了谈判的筹码,连翻盘的可能都没有了;现在,我们家就是案板上的肉,他们应该在考虑如何切割以及具体的烹饪方法。
可能,他们现在最麻烦的事,就是如何通过一系列的线索,最终给父亲您治罪,因为,您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多尔福主教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问道:“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吧?”
“父亲您觉得我会高兴么,审判转播,我和我的大使馆同事一起看了,当维科莱对着父亲您喊出‘爸爸’的称呼后,我会高兴么?”
“我觉得你会高兴,达利斯。”
“您觉得我应该高兴,那就高兴吧。”
“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几个儿子里最优秀的一个,甚至比我还优秀得多;但我很清楚,在心底深处,你和我之间,有一层无形的隔膜,撇开维科莱母亲的事不谈,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
“我说过很多次,父亲,您的多疑在我眼里,一直很荒谬。”
多尔福伸出手,直接掐住了自己二儿子的脖子,达利斯没有反抗,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发生变化,只是继续用那种平静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又莫名其妙发起火来的父亲。
“又是这种感觉,又是这种感觉,从你八岁时开始,每次看见你,我总会容易发怒,不知道多少次,我真的很想就这样掐死你。”
“我是您的儿子,在家里,您有这个权力,我也认可。”
“我并不觉得我的感觉完全是出于我的臆想,达利斯,肯定是有问题的,肯定是有的。”
“父亲,这个问题,我们在过去很多年里讨论过无数遍,一直都没有讨论出结果,我也选择了外放离开了您的视线,可是现在,您为什么还要再提起它?
在这个时候,继续讨论一件完全没有结果的事,真的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因为我觉得,可能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继续思考和研究这个问题了,达利斯,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如果你能告诉我,我甚至愿意向你跪下。”
“我们家族的血脉,可能有一些问题,你是这样,哥哥是这样,几个弟弟,包括维科莱,也是这样。”
“这不是答案。”多尔福松开了抓着达利斯脖子的手,“这不是答案,肯定不是。”
达利斯一边伸手揉着自己的脖颈一边道:“或许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家族和神殿里那位的关系了。父亲您说过,您能当上主教的位置,也和那位曾为您说过话有关系。”
“我们不是那位的直系后代,那位之所以为我说过话,是因为他和我的曾祖父有一段交情。”
“可现在,我们家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他了,如果他愿意在此时再说一句话,至少可以对家族进行保全,您应该有联络他的方式,我觉得,您应该尝试一下。”
“我会尝试的,达利斯,我会的,这是我的家,我要保护它。”多尔福看着自己的二儿子,目光泛红,“这个,不用你来提醒。”
“您是害怕么,害怕连最后一根可以救命的绳子也抛弃了您?”
“你给我闭嘴!滚出去,滚出去!
最好让秩序之鞭的人现在就把你抓回去,我不想看见你,真的,每次你在我面前多待一会儿,我就会很难受!”
达利斯起身,行礼,然后走了出去,往外走时,他的脸上,带着没有丝毫遮掩的微笑。
多尔福长舒一口气,一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拿起旁边的一杯红酒,大口饮尽。
平复了心情后,多尔福将自己掌心摊开,贴在了身下一块地砖上,地面开始凹陷,随即升起来一个小平台,平台上雕刻着精密的传讯法阵,法阵中央则有一个秘银制成的盒子。
多尔福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滴落在盒子上,盒子慢慢地开启。
“祖父曾告诉过我,曾祖父曾极为有希望凝聚出神格碎片,当时的家族,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恭送他步入神殿大门,可惜,最后却失败了。
唉,如果曾祖父成功了,我们那顿家就不会是现在的那顿家了,也就不会再有今天的局面了。
如果家族现在有一位直系至高无上的存在,沃福伦他们,怎么敢在此时抛弃我?
谁又敢来审判我的家人?”
抿了抿嘴唇,
多尔福深吸一口气,满怀期待的同时又极为忐忑地说道:
“我将用家族传承的信物再次对您进行召唤,希望您能继续顾念和曾祖父的交情,再帮一次那顿家吧。”
盒子完全打开,
紧接着,一件冰冷的器物从盒子里飘浮出来;
是一副……银色面具。
———
今天敲定剧情细节的时间用得多了些,今晚就一更了,明天会多写一点补上,因为下一段剧情分章写感觉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