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琅支着脑袋,闭目养神,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仿佛只是个看客。
宸妃这一嗓子,差点把人耳膜刺破,明琅不耐烦地张开眼。
“再吵,舌头不想要了?”
东方辰一听这话就哆嗦,他知道这话不是开玩笑的,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装模作样咳嗽一声,也不管两人的话谁是真谁是假,直接罚宸妃关禁闭。
直到人都走光了,宸妃跪在凉亭中,还难以置信。
汤大总管留在最后,‘好心’说道:“宸妃娘娘,皇后娘娘到底是一国之母,背后还有明家,皇上就是有心偏帮你,也不能和皇后伤了和气,宸妃娘娘一向是聪明人,怎么这回犯糊涂了呢?”
他这话,听在宸妃耳朵里的意思就是,皇上心里还是偏心她的,但是碍于明家的权势,不能动皇后。
他这一席话,让宸妃醍醐灌顶,站起身,笑道:“谢汤公公提点。”
“哪里哪里,奴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皇上分忧解难。”
东方辰和明琅一块回了长春宫,本来准备进去喝口茶,但连门都没进去,明琅便吩咐小慧关门。
小慧硬着头皮,在东方辰黑沉沉的目光下将宫门关闭。
心里还觉得不可思议,她一个奴婢,居然能把皇上闭之门外!!
这恐怕,历来皇帝都没经历过这种事。
皇后娘娘威武!
东方辰在宫门外孤零零的身影,看上去格外凄凉。
汤大总管跟了上来,疑惑,“皇上这是……?”
东方辰一挥袖子,转身离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片刻后,他问道:“你不是说替朕分忧解难,怎么才能管好皇后?让她乖乖的不给朕添麻烦!”
因为明琅有前科,在东方辰心中觉得,这次错在皇后不在宸妃。
汤大总管:“奴才已经想好了,派个人过去,做皇后的贴心人,平时时不时提点一番,好让皇后做事有个分寸。”
东方辰一向信任汤大总管,“好好办。”
汤大总管:“是。”
这人得好好选,不仅得能牵制皇后,还负责监视她。
汤大总管心中早已有人选。
次日清晨,天高云淡。
院子里的树叶也有些泛黄。
明琅坐在窗边,想什么来什么。
她正想着怎么跟东方辰开口,把来胥调到自己宫中。
就见身影清瘦的少年穿着黑袍,手提着个包袱,步履轻缓,就这样一个人过来了。
他踏进长春宫的宫门,隔着一扇雕花大窗,对里面的明琅下跪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奴才来胥,以后就是娘娘的人了。”
他轻柔的嗓音宛如初春的花蕊一般,听着是种享受。
他低着头,黑纱帽两边垂下的红缨缀顺着他白嫩的侧脸垂着。
他很乖巧,和明琅想象中的不同。
那日匆匆瞥见他一眼,他在那群太监中鹤立鸡群,走在最前面,明明低着头,却能感受到他周身不凡的气质。
清冷,不卑不亢。
如今跪在地上的少年却和那些小太监没什么不同。
乖巧,圆滑。
明琅撑着额头,望着他的眸子中带着丝丝笑意,“平身吧。”
安来胥站起身,却始终不肯抬头。
明琅:“汤公公派你来的?”
“是,师傅说娘娘大病初愈,长春宫的宫女不好用,让奴才过来照顾娘娘的饮食起居。”
“他就这么把人塞过来,也不怕我不收……”
安来胥:“师傅说了,娘娘不收是奴才没本事,奴才再滚回去就是了。”
他一口一个奴才,明琅听着不舒服。
明琅轻啧一声,“本宫不喜欢听奴才自称奴才,也不喜欢看下人见人就跪,以后这些都免了吧。”
安来胥微怔,“奴才知晓了。”
明琅:……
这根深蒂固的习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改过来的。
明琅便没再纠正他。
“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安来胥心里刚想着,传闻果然不可信,这皇后娘娘也没师傅说的那么不好伺候。
心刚落到肚子里,听到这句话,又高高吊到了嗓子眼儿。
安来胥抿了抿嘴角,缓缓抬起头。
这张脸确实……很美。
美得不似真人,甚至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无可挑剔的容颜,后宫佳丽三千,争奇斗艳,却挑不出一个能给人这种感觉的。
就像看到了美好珍贵的瓷器,令人惊叹。
怪不得都说来胥公公不喜欢人多热闹,这张脸要是大咧咧地出现众人面前,怕是要坏事。
见窗边的女子望着他许久没移开视线,安来胥心中沉了沉。
曾经他不是没想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张脸给毁了。
可师傅说,脸上全是丑陋的疤,会污了贵人的脸,到时候宫中没人敢用他。
或许掖庭那种地方整日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肯要他。
但他怎么可能一直在那种地方待下去?
安来胥心中惴惴不安。
终于见明琅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像是根本没有关注过他这张脸漂亮不漂亮,“既然你以后就是本宫的人了,便在这长春宫选个地方住吧,之前那些奴婢都被本宫杀完了,现在整个长春宫只有我和小慧两人,房间都空着,你随便选。”
安来胥:“……是。”
安来胥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木然着脸在长春宫走了许久。
直到距离明琅够远,他在一个拐角处停下。
浓密纤长的睫毛眨了两下,一阵风拂过,后背的冷汗顿时让他感觉凉飕飕的。
安来胥才猛地回过神,自己如今还安然无恙。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曾经走到哪,处处都有人说,他这张脸,是祸水。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看到他的脸,却如此平静。
明琅兴致盎然地眯着眼,仿佛远处有着什么令人感兴趣的东西。
小慧推门走进来,嗓音轻柔,“娘娘,最近天开始凉了,莫要开窗。”
以前小慧是不敢说这种话的,曾经只有安静的人才有资格待在娘娘身边。
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娘娘,气势比从今更为骇人,可相处起来却发现,极为温和。
明琅听话将窗关上,继续拿起笔抄她的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