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燕山月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公子请留步。”
听到这句话,燕山月和唐辰,还有跟在后面的书童都一愣。
三人一起转身,就在林间小路的阴影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虽然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但那身影窈窕纤细,如同林间青竹,显然是个女子。
唐辰忍不住一笑:“燕贤弟,既然佳人有约,那今夜就别回去了,放心,明早长辈问起来,你就说我强留你,我帮你作证。”
燕山月无奈地笑笑。
那身影是个女子,而天香楼里的女子,谁都知道是做什么的。
这下真是燕山月心想事成,可以留在天香楼了。
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李赤霞来的时候,燕山月还有没有空和他说话。
唐辰一脸“我懂的”,笑着带上书童离开了。
只剩下燕山月站在小路中间,看着那女子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这是一位少女,看上去有十六七岁,身量高挑,肌肤雪白,虽然衣着简朴,但裁剪合身,虽然脸上不施粉黛,因此看上去双唇没有血色,但依然睫毛弯弯,双眼如同秋水,令人沉醉。
更让燕山月惊艳的是,少女眉宇之间,有一股特殊的勃勃英气,一下就让少女从普通的漂亮,变成独一无二。
“这位姑娘,找我有事吗?”
惊艳之后,燕山月还是老老实实拱手行礼。
少女对燕山月低头行礼:“小女子傅青竹,多谢公子仗义出手。”
燕山月一脸茫然:“我做了什么吗?”
傅青竹抬起头看着燕山月,开口解释。
原来她所说的仗义出手,是燕山月刚才在沧浪园门口,从锦衣卫手中救下织造厂的女工。
其实傅青竹的母亲,现在就在那个织造厂中。
燕山月一听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是个悲伤的故事。
天香楼归朝廷教坊司管理,里面的女子大多是犯官女眷,而织造厂则是另一个犯官女眷最常见的去处。
看傅青竹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恐怕也是出身高贵。
解释完了,傅青竹又对燕山月郑重道谢。
“我如今身无分文,但他日必有厚报。”
燕山月无奈地摆摆手:“不用了。”
傅青竹现在的处境够惨了,反正燕山月也不是为了报答才出手的。
傅青竹看着燕山月,心里却很有些意外。
她完全无法理解,燕山月为什么不要报酬。
一般的书生,这种时候应该直截了当地告诉傅青竹,他对傅青竹一见钟情,愿意私定终生,以后总有一天会帮傅青竹赎身。
然后傅青竹自然是半推半就,“犹豫再三”之后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然而燕山月只想着怎么在天香楼撑到李赤霞出现。
再说,他对于书生们的行事套路也并不认同。
傅青竹看着燕山月,目光中开始有莫名的意味闪动。
她确实没想到,燕山月是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
这种人面对恶作剧的反应才最有意思,因为总是能出人意料。
想到这里,傅青竹忍不住有点想马上试试。
反正感谢的话也说了,正事也做完了。
于是傅青竹向前一步,凑到燕山月面前,做出一副羞怯的表情:“公子……”
燕山月顿时心里一跳。
看到现在傅青竹的样子,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眼睛会说话”。
但与此同时,燕山月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现在眼前的傅青竹,那么像当初的狐妖南山公。
这个想法如此毫无来由,却又无比顽固,一出现就让燕山月再也无法摆脱。
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傅青竹,一时呆在原地。
傅青竹看着燕山月的表情,忍不住展颜一笑。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哪怕多么呆愣的男子,见到她引以为傲的容颜,也要神魂颠倒。
但就在傅青竹得意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燕公子?”
这三个字将傅青竹和燕山月一起惊醒。
不过相比燕山月,傅青竹的反应格外剧烈,她一瞬间就转身,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燕山月有点诧异,他不明白一声中年女子的声音,怎么就能让傅青竹这么紧张。
甚至好像还带着害怕。
就在此时,燕山月突然看到了让他无比惊恐的一幕。
傅青竹背对着燕山月站在灯光边缘,在她那微微翘起的屁股上,明晃晃有个毛茸茸的棕黄色大尾巴。
一看形状就知道,肯定是狐狸尾巴。
燕山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连忙定睛细看。
可这一看,那尾巴却消失了。
燕山月一时茫然。
他都搞不清楚是自己刚才眼花,还是精神太紧张,出了幻觉。
此时,傅青竹转身,急匆匆地对燕山月开口:“公子,十娘来了,告辞……”
说完她就像是逃命的小鹿一样跑进竹林的阴影,消失不见了。
燕山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有点好奇。
这位“十娘”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看傅青竹的反应,好像很可怕一样。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人影从竹林间的阴影中走出,来到燕山月面前。
这是个极为美艳的中年妇人。
任何人,包括燕山月在内,看到这妇人都会不自觉地脸红,毫无例外。
不过走近了一看,中年妇人的衣服也很朴素,脸上也不施粉黛。
燕山月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今晚天香楼已经关门了。
中年妇人看着燕山月开口:“燕山月,燕公子?”
燕山月点头:“正是在下。”
中年妇人一脸好奇,上上下下把燕山月打量了一遍,才慢悠悠开口:“妾身杜十娘。”
这位杜十娘神情语气中满是一股上位者公事公办的冷淡,却又不盛气凌人引人厌恶,十分独特,令人印象深刻。
燕山月一脸茫然。
他不知道杜十娘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杜夫人好。”
“您有何事,需要在下代劳吗?”
杜十娘慢悠悠地点点头。
但她并没有让燕山月做什么,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今夜女工被鞭打并不影响文会继续,燕公子还会出手阻止吗?”
燕山月有点茫然。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而且也毫无意义。
于是燕山月就想着随口敷衍过去。
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下去。
那女工如同被饿狼驱赶的羊群,挤在一起的惨状,再次浮现眼前,让燕山月一口气堵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