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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到前面细看,就能看到这人影高瘦,宽袍大袖,正是风三壬。

他的身体是白色锦帛上,以深色丝线编织出来,仿佛深入锦帛中央,有一种入木三分,力透纸背的感觉。

手脚衣袖,以深蓝印染,大气平整。

眉眼五官,以细丝勾勒,栩栩如生。

甚至连胡须都能看清一丝一丝。

这样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在富春山居图长卷上面,只占据了一个指甲盖那么大小的地方。

但每一处细节无不妥帖,完整,简直就是巧夺天工。

燕山月已经不是叹为观止,而是开始怀疑世界。

大亨朝的织造女工们,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杰作,凭什么天下人还看不起她们?

那些看不起她们的人,一辈子做过一件,哪怕有这幅画万分之一成就的事情吗?

这样的大亨,要完就完吧,没什么可惜的。

此时画上的风三壬开始行走。

他在山间悠然前行。

一路沿着小路向上,偶尔消失在山石后面,然后走入一道山谷,彻底消失。

不过片刻之后,又在山坡上面出现。

然后慢悠悠绕着山峰转圈,最终登上峰顶。

站在最高处远望四周,然后无奈摇头叹气。

最终,风三壬对画外的燕山月挥挥手。

燕山月知道他的意思,是在画中没能找到任何东西,只好出来再说。

尽管现在两件法宝都没有认主,燕山月也依然可以操控。

他后退一步,心念一动,锦帛上的小小风三壬身影就冲天而起,急速扩大。

等到这个神色人影占据画面大半,风三壬就从画中冲了出来。

他落在地上,长出一口气。

“好景色。”

“可惜。”

燕山月知道风三壬的意思。

可惜没能找到西洋图集所在的地方。

风三壬站在燕山月面前,一振袍袖,抬起右手,掐掐算算。

燕山月一脸茫然,他不知道风三壬突然占卜做什么。

片刻之后,风三壬开口:“那画中我无法占卜,天机被遮蔽了。”

燕山月点头。

这倒是没什么好意外的。

如果不是这样,那西洋图集根本就藏不住。

不过风三壬接下来一句话,让燕山月十分诧异。

“这画中星轨偏移,吓死我了。”

风三壬放下手,长出一口气。

他在富春山居图法宝里面,本能地依靠星空计算位置和时间,结果只算了一下就被吓了一跳。

不但星空混乱,而且时间也不对,像是过去了整整一年一样。

幸好回来之后再算,时间并没有过去那么久,只是短短片刻。

燕山月十分意外。

这法宝对于西洋图集的保护,真是无微不至。

如果里面的星空被扭曲到这种程度,那所有观星术士都别想靠着占卜找到西洋图集了。

风三壬皱着眉点头。

他就是想要学到牵星术,怎么就这么难呢?

燕山月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他也只能随口安慰风三壬一句。

既然法宝如此可靠,那西洋图集肯定还在里面,安然无恙。

听到这句话,风三壬终于好受一点。

不过现在毫无进展,他实在失望。

燕山月开口安慰风三壬一句,如今还有个汤得利,说不定这个胡人知道什么。

风三壬想了想,也只能点头。

不过既然现在没有进展,他也就不留在这里,而是出去游览松江了。

“华亭鹤唳,古时盛景,松江鲈鱼,天下至味,你小子所到之处,麻烦不断,是没福分享受了,我老头子趁还活着,该补上的补上,不留遗憾。”

说完风三壬大摇大摆地离开。

只留下燕山月坐在房间里笑笑。

美景要有良辰,山珍海味要有好胃口,等解决了张不周,找回西洋图集,什么华亭鹤唳,什么松江鲈鱼,李寿自然会替燕山月安排。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张不周到底是什么人。

燕山月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于那次招衢州三怪去杭州的道术。

天下道门之中,这样的道术很少。

不过张不周的姓氏,让燕山月十分在意。

但是暂时,燕山月还是没有确定的答案。

……

与此同时,在织造厂之中。

女工们已经回去干活了,只有傅青竹一个人留在织造厂角落里。

她正在提笔写信。

这一封信,是写给墨鬼的。

算下来,傅青竹离开京城其实也不过半年而已。

但是她已经需要墨鬼来帮忙了。

张不周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燕山月十分善于隐藏,很多事情,他从不说起。

但傅青竹是天下第一等的聪明人,不用燕山月说,她就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比如这次,燕山月要和张不周硬碰硬,却告诉傅青竹可以拖时间。

其实她猜得到,恐怕如今燕山月身边的所有人,包括锦衣卫,都在张不周监视之下。

这种时候,也只有傅青竹请来墨鬼,才有机会查清张不周的来历。

她自然有办法躲开张不周的监视。

傅青竹一边写,一边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鼻尖下面,轻轻一晃。

这个瞬间,她马上泪如雨下。

将几滴泪水抹在信纸上,傅青竹连忙收起瓷瓶,换另一个瓷瓶,同样在鼻子下闻一下。

这一下,她的眼泪瞬间停了。

写完信之后,小心封好,找到织造厂的管事,让他帮忙交给走运河去往京城的布商。

虽然对傅青竹并不喜欢,但管事害怕女工们不高兴,还是不情不愿地照做了。

这封信很快就到了布商手中。

布商马上就要坐船出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在意,只是把信放在了船舱里,然后自己出去到甲板上催促苦工装货。

他不知道的是,当船舱门被关上的瞬间,已经有一只纤细雪白,完美的手拿起了那封信。

这只手的主人,面色雪白,极为英俊,正是张不周。

他站在船舱里面,伸手轻轻一划,取出信纸展开,低头一看。

“伯父,南方艰难,我欲北归,但要拖延多日。”

“傅青竹。”

张不周看着信上内容,沉吟不语。

就和燕山月傅青竹猜到的一样,张不周早就将燕山月四周的所有人置于监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