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韵轩出来,卢灿和温碧璃站在巷子口等了会。
温碧璃手中拿着那件银质九连环,“这件东西送给小石头,不知道他喜欢不?”
她今天是陪卢灿来的,不好意思拿贵重物品,随手拿了这件。
卢灿瞅了眼,笑笑摇头,“那孩子,什么都往嘴里塞,这东西……搁着吧,等他五六岁开智后再给他玩吧。”
“哦~~”温碧璃马上反应过来,将九连环塞进手包,“算了,这东西不可能给石头。回头路过超市,我给他买几根磨牙棒。阿忠的车来了,上车吧。”
“等会。”卢灿朝青韵轩门口方向指指,“我和王老爷子聊两句。”
温碧璃青眉微蹙,“不好吧?”
她以为卢灿还要买那件墨玉指环呢。
卢灿笑笑摇头,“那事说过就算了,我是想介绍王老和福伯认识一下。”
很多事情,无需证据链,心证即可。
“为什么单是福伯和宗老?不是说张老和王老先生是好友吗?”温碧璃有点懵。
“不一样!”卢灿露出迷之微笑,摇了摇头。
青韵轩门口,何添老爷子终于和伍家兄妹说完告别的话,转身出巷口,就瞅见卢灿还站在那里。
“阿灿,你怎么还没走?”何老打量一下卢灿,眉头皱了皱。
卢灿抬手,笑着示意畅安老人,“哦,我和王老聊两句。”
“不都说了嘛,那东西老王拿回去盘两天再说嘛。”
刚刚发生的王畅安当面婉拒卢灿的购买要求一事,何添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可是很清楚,卢家在香江的势力!
偏偏在此之前,他出言替王畅安撑腰来着,这会儿,只能死撑下来,又替王老说了句话。不过,这句话可就松了很多,只是让卢灿暂且放手,有点“卖我个面子,过几天你再找他不迟”的意思。
卢灿呵呵一笑,摆摆手,“何伯,您想多了。王老和虎博的张老关系莫逆,转不转让随他心意。我找王老不是为了这事,只是想和王老说两句话。”
何添看了卢灿一眼,又扭头对旁边的王老点点头,“那行,你们说吧。老王,我去车里等你。”
话说,何添对朋友还真不错,堪称性情中人!
难怪何老爷子2004年去世时,包括特首在内的多位大佬扶灵。
王老对何老微笑摆手,又对卢灿笑笑,“卢老板,这东西……我挺感兴趣,想要研究一下。等我想要出手时,我一定第一个考虑您这边。”
晕,估计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卢灿再度摇头,“与这没关系。我只是想找个机会,介绍两位前辈给您老认识。他俩对您手中的墨玉指环,一定比我更了解。您老今晚有约吗?要不,我约个地方,你们三,坐下来聊聊?相信您老对他俩也应该很感兴趣。”
王老眼睛微微一凝,面带笑意,反问,“卢老板所说的两位是……?”
“虎博福馆长,还有虎博鉴定一组总监宗越宗老。他们一定很乐意与王老您交流鉴定心得。”卢灿笑了笑,耸耸肩。
王老爷子低头想了会,才回道,“好的。等卢老板约好地点,给老何去个电话,我暂时在他家落脚。”
卢灿比划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
告别卢灿之后,王老爷子捏着手掌中的墨玉指环,不知想了些什么,摇了摇头,走向马路对面的那辆何家的平治。对为自己开门的何家司机点头致谢后,王老钻进车内。
一上车,何添就笑呵呵问道,“老王,那指环……对你很重要?”
“哦~~”王老爷子呵呵一笑,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听卢老板说的挺玄乎,勾起我的好奇心,准备回京后找找资料,看究竟是不是那个什么墨家钜子令。”
何老看了对方两眼后,还是忍不住点了一句,“别看卢家起势时间不长,可这个家族不是暴发户,祖上十三行的卢观恒一脉传承下来,还是有底蕴的。他家在香江的影响力,那是不用说,就是国内,声音也蛮响。”
其实,何老已经看出不对劲,只是两人交往算不上很深,不太方便往深了说。这次请对方来港,纯粹是上次在福州相谈甚欢的义气之举,今天他帮对方撑了两句,已经算是还了人情。
王老爷子手掌一翻,露出手心那枚墨玉指环,笑道,“说起来,这东西与我真没什么关系,让给那位卢老板也无所谓,不过……听卢老板那么一介绍,我忽然想起一段旧事,这指环我还以前真见过。”
“以前见过?”何添一愣,马上来了兴趣,“这么说,这枚指环,不是徐福带往东洋的?”
王老摇摇头,“我可以确定,肯定不是徐福带去东洋的。”
“你之前……在哪儿见过?”何老将身子侧过来,盯着那枚指环。
“我年轻时在燕京大学国文系读书,当时的燕京大学教育系主任周学章,是我的授课恩师。”
王老一边摩梭着指环,一边回忆,“我印象中,在他的办公室曾经见过一次这种模样的指环,不知道是不是这枚。因为时间太久,当时只是一瞥而过,就被老师收起来,所以,刚才一点都没想起来,还是卢家那位老板提醒,才有些许印象。”
“周学章?这名字……我好像听过。”何添揉了揉下巴,又问道,“那位……周先生,现在怎么样?”
周学章此人,现在名声不显,可在二三十年代,绝对是当时有名的教育大家。
他出生于津门新城县,就读于津门省立高等师范和保定学堂,后公费留学北美,在欧柏林大学拿到学士学位,又在哥伦比亚大学读博。二十年代初回国,先后在厦门大学和河北大学任教,1926年任燕京大学教育系主任,三十年代,他出任燕京大学文学院院长,兼任燕大教育系主任。
可以说,周学章是当时教育界的名家名人。
王老爷子苦笑一声,“1945年,我授命参与抗战胜利后的文物追索工作,当时,这项工作一共分为四组,我是三组的组长,恰好知道周教授是一组组长……”
说到这,王老沉默足足十秒才开腔,“战后文物追索工作非常困难……我们一起去的东京。可就在我抵达东京第四天,突然传出周教授脑溢血的消息,被紧急送往东京大学附属医院救治……”
“后来呢?”何添不由自主地追问道。
“后来……周教授去世了!”
“啊?”尽管有所猜测,可真听到这一结局,何添还是挺惊讶的,旋即又想到一个问题,指指墨玉指环道,“你是怀疑……这枚墨玉戒指,是周学章教授遗留在东京的遗物?”
王老点点头,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外面的高楼大厦,有些迷茫。
其实,他内心深处,怀疑的更多!
周学章教授对于他而言,绝不仅仅是授业教授那么简单,在王老心底,周教授堪称他人生指路人。
王家是闽南望族,曾祖、祖辈出过状元,尚书等显赫人物,父亲曾担任过北洋政府秘书长,如此家庭出来的王畅安,又是家中独子,自然“天生纨绔”。
1934年,他入学燕大医学院学医。为了让他安心读书,王家出自在燕大附近购买一栋别院,俗称“王家庄园”,专门供他读书玩乐所用。
就在燕大,他遇到了周学章,一个比他更会玩,偏偏又比他更聪明,更有学问的人。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经常在庄园内养鸟遛赢斗蝈蝈。
正是在周学章的建议下,他改修国文系。
从1934年到1941年,他在燕大拿到国文系学士学位和硕士学位。七八年的接触,让他对“吃喝玩乐”有了重新认知——井市的“雕虫小技”是可以登上“大雅之堂”的。
可以说,周学章在王畅安的人生历程中,绝对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
手中这枚墨玉指环,是他在一次偶尔的机会下,在周学章收藏室内看到的。当时,他还挺惊讶这件东西的怪模怪样,想拿起来仔细琢磨一下,却被周学章打岔,旋即收起来。
当时年轻,没想太多,也就没在意。
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周学章确实是在掩饰什么。
真当王畅安不知道卢家的影响吗?
又不是傻子!
拿回这枚墨玉戒指,其一是想琢磨周教授的出身来历,其二嘛……
他现在有些怀疑,周学章教授的死因!
周学章教授在东京病逝,也不是没人查过原因,只是最后的结论上,写着“脑溢血”,似乎没什么疑点。所以,当时王畅安也就接受了这个结论,为此还唏嘘不已。
现在再琢磨,未必那么简单!
这枚墨玉指环,如果是周学章教授的那枚,那么,它为什么会落在东京?
是工作人员失误忘了整理进遗物箱?还是说这件东西被人有意识偷走?
如果是后者,那么周学章教授去世的原因,就有很大疑点!
1945年抗战胜利后的文物追索工作,其难度之大,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所以,即便拼着得罪卢家,王老爷子也要将这枚墨玉指环带走!
它是解决当年疑惑的关键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