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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的院子里,宋积云陪着母亲重新洗了脸梳了头,换了件衣裳,钱氏的气还没有消,一直叨念着宋三良太无耻:“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宋积云直笑,劝钱氏:“别气了,气坏了划不来!”

钱氏嗔道:“你这孩子,刚才还不是怒气冲冲的,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要不是这次我们运气好,就上当受骗了。”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运气?

宋积云道:“您没有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她把派郑嬷嬷去见王太太的事告诉了钱氏。

钱氏听得胆战心惊,忍不住拍了宋积云两下:“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要是你们的事被你三叔发现了,他倒打你们一耙怎么办?”

端着消暑的百合莲子羹进来的郑嬷嬷听了笑道:“大小姐多聪明啊!三老爷派人盯着我们,我们也派人盯着三老爷哪?怎么可能被他发现?

“今天能揭穿三老爷,全是我们大小姐的功劳。”

钱氏直点头,心中却有些愧疚。

这些事按理都应该她来做的。

她问郑嬷嬷:“你们花了多少银子打点王太太身边的人?我给补上!”

大家脸上都有了几分笑意。

宋积云拿着汤匙搅着描金小碗里的甜羹就喊了一声“娘”,道:“那您是不是应该更信赖我一些?以后有什么事,都应该先告诉我一声,免得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钱氏赧然,保证道:“以后娘做什么事,都先和你商量。”

宋积云会心地笑,干脆把韩先生的事也告诉了钱氏,并道:“后来我还特意去翻了账本,账面上清清楚楚地记着两匹谢礼。”

钱氏都惊呆了。

她不由摸了摸刚刚显怀的肚子,情绪低落地道:“要是我能给你们生个弟弟就好了。”

宋积云在心里叹气,对母亲道:“你觉得这是您生个弟弟就能解决的事吗?”

钱氏诧异地望着她。

宋积云斟酌道:“你就算是生个弟弟,他这么小,不可能掌管产业。大伯父和三叔父的人品摆在那里。要是他们起了歹心,我怕……他们会做出比现在更过分的事来。”

钱氏顿时想起那些争家产,最后因为叔伯兄弟掌管握家业而夭折,或者是被养歪了的孩子,她神色一凛,噌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他们敢?”

宋积云没想到钱氏的反应会这么大,忙起身扶了她,道:“娘,我这也是以防万一。您小心点,可千万别动了胎气。”

谁知道钱氏不仅没有放松,反而一把将宋积云搂在了怀里,含着泪道:“还有你们三个,他们要是敢动你们一根汗毛,我,我就和他们拼命!”

“不着急,我们不着急!”宋积云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背,安抚着她,道:“只要我们母女一心,谁也别想欺负我们。您看今天,我把桌子都掀了,祖母还不是什么也没有说。”

“嗯!”钱氏眼睛都亮了。

宋积云暗中长吁了口气。

她母亲能有所警觉就好。

宋积云和母亲说了好一会的体己话,见她母亲有了倦容,她以肚中的孩子为由,说服她母亲去休息之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此时已是下午申正时分。

她从早上到此时只吃了一小碗荞麦面和一小碗百合莲子羹,已然饥肠辘辘。

宋积云朝着纱橱扬了扬下颌,问香簪:“吃过了吗?”

“吃过了!”香簪小声地道,“是六子哥去端的饭。午饭吃的是豆角饼和丝瓜蛋汤,晚饭和小姐一样,是佐菜白粥。”

哟,都会指使她的小厮了。

宋积云进了纱橱。

男子曲膝高卧在小榻上,慢慢地翻着膝头的画本。

看见她进来,他抬睑看了她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画本上。

宋积云却注意到这不是他之前看的画本,是她放在起居室里的一本画本。

她问六子:“原来的画本呢?”

六子“咦咦呀呀”地解释了半天,意思是男子看厌了,让他重新找一本,他不敢让男子离开他的视线,就让香簪帮着去随便找了一本。

宋积云没再过问,去洗了澡,换了件衣服出来,去了厅堂用晚饭。

香簪兴高采烈地端了晚饭进来,宋积云吃饭的时候,她还守在一边,冲着宋积云“嘿嘿”地笑。

宋积云问郑嬷嬷:“这孩子是怎么了?”

郑嬷嬷也不知道。

香簪却兴奋地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是不是打败了三老爷?”

宋积云讶然。

香簪欢快地道:“府里都已经传遍了。说三老爷不要脸,想骗我们家的银子,结果自己贴进去一幅名人字画。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她还问宋积云:“小姐,您看要不要找几个人大街小巷地给三老爷扬扬名?让大家都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宋积云莞尔,摸了摸她的花包头,道:“这可不是你应该管的事。你现在,赶紧给我收拾碗筷去!”

香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蹦蹦跳跳地跑了。

郑嬷嬷被香簪感染,忍不住道:“您还别说,今天的事真是让人痛快!这下好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

宋积云却淡淡地笑了笑,对郑嬷嬷道:“你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她望着曾氏的院子的方向,喃喃地道:“这才刚开始呢!”

*

晚上,宋积云在灵堂给父亲守夜。

按风俗,灵堂必须有孝子孝妇日夜不停地守着。

他们家没有孝子,就由钱氏和宋积云姐妹守着。

钱氏怀了身孕,小妹妹只有十岁,宋积云原打算由她和大妹妹守晚上,母亲和小妹妹守白天。但她小妹妹却坚持要和两个姐姐一样,轮流着给父亲守灵。

她父亲在世的时候,对三个女儿都如珍似宝,如今他去了,谁都想尽自己的一分心。

宋积云没有坚持,除了钱氏,她们姐妹三人轮流守夜晚。

她跪在父亲牌位前。

红色的火苗卷起黄色的冥纸,很快烧成了灰烬。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宋积云眼睛肿得像桃仁,视线都变得糊涂起来。

谁知道她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却见她的祖母曾氏带着两个贴身的嬷嬷,由郑嬷嬷陪着,坐在厅堂条案下的太师椅上等她。

宋积云挑了挑眉。

这是另一只靴子要掉下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