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亲王府
“爷,您可回来了!”多隆的贴身随从小安子看见多隆回来是松了一口气,王爷本来就不让他出门,可是他偏要溜出去,还不准自己跟着,眼看王爷都回来了,自家主子还没影,把小安子吓得不轻。“哎呀,爷,您受伤了?”小安子看见多隆淤青的下巴大惊,“住口,你是想让全府的人都知道是吧?”多隆恶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爷……”看着小安子泪眼汪汪的样子,多隆笑道:“得了,得了,爷先去换件衣服再去见额娘。”“啊,王爷回来了!”小安子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了,“而且还说要见您呢!”“阿玛已经回来了?”多隆想了想问:“那我大哥和二哥呢?”“世子爷和贝勒爷都回来了。”“好,那就行。爷回房换衣服去。”小安子忙跟上去。
多隆知道,只要有丰讷亨、经讷亨都在,奇阿通必定罚不了他,虽然栋鄂氏肯定会护着他,可他也不想让栋鄂氏为了这些事儿和奇阿通生气。奇阿通是铁帽子,丰讷亨是嫡长子又已经封了世子,在简亲王府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经讷亨是依靠军功封的贝勒,没有依靠皇家的恩典,这个爵位是很难撼动;而他这个老三,完全就没有必要事事长进,反正天塌下来有当爹的撑着,再不济也有两个哥哥,他就只需要混吃混喝,安安乐乐的享受生活就行了。表面上看他是幼子好像很吃亏,可是多隆自己心里清楚他在家里的地位是怎样,世人都知道,简亲王福晋最疼爱的就是自己的幼子多隆,而丰讷亨和经讷亨都是孝子,对于栋鄂氏喜欢的人或事必定是爱屋及乌,因此两个哥哥都是护短的主,就连奇阿通想要教训他,都要趁着丰讷亨和经讷亨都不在家的时候,否则两个儿子铁定在旁边罗里吧嗦的说一堆,栋鄂氏也会抱怨,奇阿通气的是吹胡子瞪眼的。
多隆想到这里,笑了起来,这样的日子是多逍遥自在,做一个闲散的宗室,未尝不是一件乐事。上辈子若是能看得开,又何尝会是那样的下场,带着妻子儿女一起被圈禁在阴冷的宫殿中,郁郁而终。若是上辈子自己的额娘还在,自己的哥哥承祜当年没有死,也像丰讷亨与经讷亨这般护着他,那是不是最后自己的结局就不一样了?若是承祜哥哥活着,说不定他就是太子了,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避开那个位子了吧。多隆的眼神黯了下来,推开房门让小安子把衣服给他拿出来。
天命不可违,生在那样的家庭,凭着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对那个位子没有一点想法?就算承祜哥哥真的活着,到头来,说不定也是一样的会兄弟相残。看看现在剩下的兄弟,哪个不是活得自在?像十二,世上愚昧之人都道圣祖爷的十二阿哥平庸愚钝,才智甚低,哼,这种蠢货比比皆是,若老十二真是这样的人,圣祖爷当年会那样信任他,让他祭圣京三陵,还任镶黄旗满洲都统?也不看看老十二是谁养出来的,把权谋术数学了个透彻,年长的皇子当中,老五、老七不说,只有他是几边不沾,在夺嫡中明哲保身。若说愚钝,能够逼得连老四和老十三都不好意思问他还钱的人还会愚钝?笑话!多隆冷哼了一声,也只有他,和自家额娘尽享天伦之乐,定妃也能颐养天年。可他们那些个陷在权利中央的兄弟呢?死的死,疯的疯,额娘受到自己的牵连,最后也是孤寂而终。那样的人生,活一次就够了,失去过自由,失去过亲情,再世为人,又有什么比这两样更重要呢?小安子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今日主子很奇怪,竟然会发呆,作为小跟班不得不提醒一声王爷已经等很久了,多隆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换衣服去见奇阿通。
多隆刚进去,栋鄂氏一下站了起来,“多隆,你受伤了?”栋鄂氏拉着他看,“怎么回事儿?”栋鄂氏心疼了,她知道多隆虽然胡闹,可京城的纨绔子弟哪个不是这样?可多隆的人品她倒是能保证,绝对不会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谁能下这样的狠手把他打成这样。“额娘,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多隆忙解释,“胡说,你额娘还没有糊涂到这种程度,明明就是打的。”栋鄂氏捏了捏多隆的脸颊。“额娘……”多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你太宠他,现在好了,欠收拾!”奇阿通狠狠瞪了一眼多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阿玛!”丰讷亨和经讷亨同时不满地看了一眼奇阿通,“哼,你们就护着他,本王倒要看看谁能护他一辈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奇阿通极为不满地拍了拍椅子扶手。
丰讷亨与经讷亨当做没听见,也走过去,丰讷亨抬起多隆的下颚,问道:“谁打的你?”“大哥,没事!”多隆看了一眼栋鄂氏。“什么没事儿,你个臭小子,是要气死额娘是不是?”栋鄂氏打了他两下,眼泪也含在了眼里,“额娘……”多隆急了,他这个额娘什么都好,就是老是为他们兄弟几个担心,“臭小子,你还不赶快说?”奇阿通大吼了一句。“我……”多隆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是被完颜皓祯那家伙打的。“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谁打了你?二哥给你报仇去。”经讷亨看了看他的伤,“这个力道也没有多厉害,你当时在想什么?怎么会躲不过?”“还不是完颜皓祯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说到这里,多隆来气了,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完颜皓祯那伪君子算个什么东西,什么贝勒爷?靠着祖宗的恩典,你也是他能随便打的。”军功获封的经讷亨极是极为看不起完颜皓祯这种人,“呸,他们家什么教养,岳礼那个异姓王,还是咱们爱新觉罗家为了拉拢后金才给封的,他们以为现在还是当年在关外,我们爱新觉罗家的贝勒贝子们,还要看他们家的脸色过活么?!”奇阿通大怒,“你就这样放过他了,怎么就不好好教训教训那个死小子,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打架这种事你怕什么?有本王给你撑腰,本王就不相信了,他一个小小的硕王之子,还能欺负到咱们简亲王府头上来。”事后证明,简亲王本人还没有了解到脑残的本性,此乃后话。
经讷亨和大哥对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自家阿玛就是这德行,明明心疼的要死,嘴上却不在乎。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还在骂小弟胡闹。“阿玛,后来不是喀达喇库和那小姑娘都出手了么?儿子也不好再做什么,免得别人说我们家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他。”多隆看着家人如此在乎他的伤,倒也觉得之前的伤无所谓了。“呸!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他又怎么样?有本事岳礼那老小子就在朝上参本王一本,看本王怎么收拾他!”不得不说,简亲王这次又未卜先知了。
“玉媱今天回来了?”栋鄂氏听了心里倒是很高兴,“是啊,额娘,我见着玉媱阿姨了。”多隆又大概讲了一下玉媱一家的事情,“喀达喇库是个不错的孩子,玉媱当年为了养他也确实受了很多委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栋鄂氏有些感慨。“好了,额娘,咱们过去坐着吧,儿子真的没事儿。”多隆忙扶着栋鄂氏坐回去。“你这臭小子,就不能安生一点,好好给额娘娶一门媳妇回来。还有经讷亨也是,明年你的福晋就要进门了,你也收收心,别一天到晚惦记着战场和军营。丰讷亨,你福晋也要生了,多花点时间陪陪她。养了那么多小妾有什么用,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是,额娘!”兄弟三人面面相觑。
“多隆,过段时间皇上要在御花园考察八旗子弟,多半是为了和安公主与塞娅公主,你也得去。这几天在家好好把伤养好。”奇阿通说了正事。“阿玛,和安公主是皇后的养女,名义上和我一个姓,怎么可能会让我去?该不会要让我去西藏吧?”多隆大惊,心里骂着弘历这个抽风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胡闹,你以为就只是为了他们两个?”奇阿通想了想说:“这话也是下来我和履亲王说了一下,塞娅公主那里,和亲王家的永璔估计是跑不了的了。据说,太后有给晴格格选婿的打算,而且,那个回疆公主最晚三天后就到,看来也是一个要在大清联姻的。还有四格格与七格格,这两位怕是此次也要选婿了。”
“那个西藏公主要换驸马?”丰讷亨不解,“嗯,没想到这次皇上竟然看穿了福家的小手段,西藏那是我大清的土地,那样的政权自然得紧紧抓在咱们自己人手里。皇上竟然连多年前大将军王安插的暗桩都给□□用,看来,皇上捏住西藏的决心有多大。”“大将军王的暗桩?”多隆皱了皱眉头,当年老八他们私下里的那堆破事儿,弘历那臭小子怎么可能知道?难道……多隆猛然想起,既然他能重生,那说不定……
“和安公主的兄长阿尔哈图这几天就要进京,皇上的意思是要在阿尔哈图在京的时候把和安公主的婚事定下来。”奇阿通想了想说:“和敬公主也从蒙古回来了,这皇宫要热闹了。”“此前雪如到处炫耀她家完颜皓祯将是额附的人选,哼,玉媱这个时候带着三个小子回京,怕是皇后娘娘有其它想法。无论怎么说,和安公主是绝对不可能落到她家去的,也不掂掂自家的份量。”栋鄂氏想着雪如的得意劲就觉得碍事儿。
“可是他们家皓祥还是好的,皓祥又孝顺、文治武功都不差,要不是岳礼那不明是非的老头偏要宠那假正经的完颜皓祯,皓祥早就被众人所知了。”多隆不满地说。“唉,额娘知道你和皓祥要好,皓祥我是见过的,是个好孩子,可是他额娘的身份太低,又是回人,皇上皇后怎么可能将公主许给他?说来很久没有看到皓祥了。”栋鄂氏忽然想起来多隆最近都是一个人出去胡闹,“还不是因为他额娘又生病了,他家那些奴才一点都不尽心,皓祥只能在家里守着他额娘。这小子平时要不是我拖着他,他又不肯出门,不就是额头有个朱砂印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多隆心里也埋怨着皓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皓祥竟然是老五的转世,先不说他们兄弟之间自然是有莫名的熟悉感,就他额头的条形朱绍就和他上一世受伤的地方一模一样。那年皇阿玛征讨葛尔丹,回来后胤祺是受了刀伤,脸上留了疤痕,老七伤了腿,这两人都开始深居简出。若不是因为当年老五和老四还比较熟,他也不会认出老五来。他试探了多次,发现这小子倒是真的不记得前世的因果,可那性格却一点都没变,什么都不争,一天到晚就窝在家里。
“小弟,你也不用苛刻自己,有时候该发威的时候就不要手软,别让别人给欺负去了。咱们家,别说是那些个外姓王爷,就算是宗室里的王爷,咱们也不会怕。天塌下来有哥哥给你撑着,看谁敢找你的麻烦。”丰讷亨知道自己弟弟骨子里是骄傲的,有时候多隆也会刻意压抑自己的个性,无非就是不想给简亲王府惹麻烦。在外面,满汉大臣也好,那些个没事儿找事儿的御史也好,对于宗室子弟吃喝玩乐等胡闹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若是在这四九城里动了手,打了架,第二天御史弹劾的奏折就会飞到皇上的手里,到时候被连累的自然是稳坐朝堂的长辈。
“大哥放心,弟弟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吃亏。”对于丰讷亨的关心,多隆是能感受到的。上一世若是他敢做哪些事情,自家阿玛早就把他给圈了,也不必等那么多年。身在那个位子,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什么风华绝代,什么温文尔雅,看着别人的眼神,他战战兢兢地扮演着“太子”的角色。他知道,背后有很多人看着,这些人,有的是想让他给他们带来权势名利,有的是盼望他赶快从那个位子上掉下来。高处不胜寒,有时回过头再去看,发现身边自己真正在乎的人都离自己越来越远,就连自己最尊敬的父亲,看他也是用君主对臣子的审视。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的父亲,他的妻子,他的兄弟们,都以他们各自的想法来衡量他的心思,他也只能尽力带上面具,去做别人认为对的事情,可是,别人认为的事情有多少是他想要的?又有多少是对的?从他一出生起,他就没有办法抗拒命运的安排,这些人和他是绑在一条船上,他绝对不能回头,尽管孤独,尽管知道自己是错的,可也不能逃避。夺嫡的道路,一开始就是一条不归路。这一世,自己重生,没有了那样的束缚,他就要随心所欲地去生活,这一次,他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谁都不能逼他,否则,就算拼的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二哥,你那里能需要人么?”多隆想想应该让皓祥早点摆脱硕王府,上一世,胤祺是他的兄弟,这一世,皓祥与他也是情如兄弟,硕王府必定是会被铲除掉的,于情于理,他都得帮着让皓祥先摆脱哪里。在大清,唯有军功能够确保一个家族的兴旺。皓祥若是能从军,以他的身手要在军中立足应该不难,若是有人暗中扶持那会更顺利了。
“怎么?你要跟着上战场?”经讷亨笑问,他是知道自家弟弟的,别说他想去,额娘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多隆,你想去军营?”栋鄂氏忙拉着多隆问一脸紧张。“额娘,您又不是不晓得儿子,儿子这德行怎么在军营呆,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是想请二哥把皓祥弄进去。”多隆有些不好意思,经讷亨刚想说什么,就听简亲王一声冷哼,“你倒是对那个皓祥很上心!”丰讷亨与经讷亨对看了一眼,知道简亲王是介意多隆不找他,反而找经讷亨帮忙,兄弟俩忍住不当面笑出声来。“傻小子,去求阿玛。”经讷亨给多隆使了个眼色,多隆有些无语,心想上辈子自家那位父亲大人从来都不会有这样的小脾气,这一世他倒是见识了。于是忙上去讨好地说:“求阿玛帮儿子这个忙,让皓祥进去跟着二哥,这样儿子也放心了,他以后有出息了,还不是咱们简亲王府的人脉么?”简亲王假意咳嗽了两声,说:“本王自会安排,你不用操心。”众人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