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你、如果我可以陪着你一起长大、如果我和你是普普通通的青梅竹马……甚至我接受这个‘如果’是你和我不相识，但你这一生快乐平安顺遂，也就够了。”
后来，叶斯昭这么对盛眠蛰说过。
他说她出国的那段时间，他的爱意好像随着自己窗台种的那株紫藤攀得越来越高。他从来不知道，思念是一种让人锥心刺骨的东西，想念实在是太过野蛮，它生长得毫无规律，就像是他对她的爱意，用一句话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开始的时候，以为“喜欢”这两个字很简单。只是你追我，我追你，追到了我们普普通通过日子的关系。
他以为，爱情只不过是平凡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环，有也可以，没也那样。
但直到遇见她以后，她用自己的规则，打破了他的既定法则。很多想法都因为她的勇敢而热烈推翻了，他像是一个自以为是见过高峰的冒险者，但她就是那一座更难攀爬的山。
在爱情里，持之以恒固然有用，但更重要的，是真心和柔软。
“表哥，你知道我表嫂这样的人，要怎么追吗？”
他张口又合上，确实不知道怎么追她。
他对于她的心思一窍不通，他是一个直到不行的一根筋，凡事都喜欢用最简单麻溜的方式来解决。喜欢就做，不喜欢就算了，一向不会婆婆妈妈。
江雪支着脑袋，喃喃道：“她真的是一个又可怜，但又不可怜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可怜是觉得表嫂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按道理来说，她应该会内心充斥着可怕的东西，那些负能量会把一个人逼疯。”
顿了顿，江雪笑着说：“可是她没有，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过来的。她的‘不可怜’是她凭借自己力量，争取了光明的机会，她的努力被看见了，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值得被敬佩。”
“表哥，你知道吗？我表嫂不会是对你没感觉的。”
“她只是不敢对你有感觉，一个都没有好好被爱过的人，能够走到今天去爱那么多人，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她大抵也会害怕自己不会爱，就被另一半推开，也不敢去接受一份爱的到来，那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难以想象了，她一定也会恐惧。
江雪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叶斯昭那双好看的眼睛说：“所以，你要把她没有得到过的爱给她。用足够的耐心，用她想要的爱，去融化她，迟早有一天，她一定会看见你的真心。”
会吗？
叶斯昭也不是没想过放走盛眠蛰，但是他做不到。在日积月累的喜欢里，他与自己内心的魔鬼一次一次地试图交易他初次的欢喜，告诉自己把她放走，或许对她更好呢？
他第一次明白失眠还可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时针就从十二到了五。他可以看天花板看整整五个小时，再翻过身的时候，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目光失神。
“斯昭，你真的还等她吗？”
“等。”
但是每每有人这么问他的时候，叶斯昭的答案都是“等”。
如果冬天的雪太过漫长，那他便去试试看，能不能等到春天？
如果她的世界里从来未曾被春日降临所温暖，叶斯昭希望自己能做她世界里，第一个春天。
希望他是她春日里盛开的第一朵桃花，会带来美好和芬芳；更希望他是她世界里亮起的第一弯月亮，陪她走过未来无数漫长的夜晚。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贪婪……
在她离开以后，他去到过庙里。那天下了一场大雨，庙宇的周围都是浓雾，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他只是短暂地看不见路，但她却是被黑暗整整笼罩了十多年。
他拿起手机，想要给她发消息，但输入了字却又删除，最后他笑着看向那一片雾。
“老天爷，即使以后我们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也不要再让她眼前有那么多未知，让她以后活在光明里，好不好？”
“她真的很不容易的，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怪我自己没有早一点遇见她，如果我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就不需要再在事业上获取那么多的温暖才能有底气生活了。”
叶斯昭在庙里站了很久，周围有很多人经过又离开，他足足站了有十五分钟。
一位大妈突然出声：“小伙子，你这心情看上去很沉重，是有什么求而不得的吗？”
他回过神来，对大妈摇摇头，深叹了一口气：“不是求而不得，是我不敢求。”
送她一步步远走的人是他，他怎么敢奢侈地求神明让她愿意回来呢？
可是……
可是他这一生似乎太过于顺遂了，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大的难关，除了上天带走了母亲、小均有心理疾病之外，他生活里似乎真的没什么让他这么痛苦的事情。
他太爱她了，他才不能强求她放下未来，选择回到北城和他在一起。再希望她回来，他都是最不该开口的那个人，因为，他最是爱她啊。
“我有一件很想求神明的事情，我想让我心爱的人回来我身边，可我不能求。”
“为什么啊？”
“因为我爱她，所以不能求。”
大妈不是很理解。
雾慢慢地散了，他转过身的时候眼眶红了。
他叶斯昭，就不该做个正人君子，就应该自私贪婪一回。但是，自私的对象是她的话，他不可以这么做。
听完叶斯昭说的话，盛眠蛰的大脑突然间一片混沌。她没想到，他远远比自己想象的更爱她。
她没有后悔，自己义无反顾地回到北城，选择了有叶斯昭人生的生活。
彼时，她的脑子里居然开始幻想他们的另一种人生，但这个幻想里不能丢了叶斯昭这个人。因为见过光明的人，再难以去回归黑暗深渊的日子。
她已经见过这北城，她眼里最明亮的光了。
纵使他不是宋乌那样被人人皆知的偶像，被众星捧月，他有缺点，偶尔也会烦躁至极地在工作中吐槽，但这样的他，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她眼里有血有肉，又有个性的人。
白月光晃啊晃，秋千在潮汐翻涌沙滩前，荡啊荡。
一个小女孩坐在秋千上，一个小男孩跑过去，随手卷起一团沙子丢在了女孩的脚边。
他们双方的父母看见这一幕，都坐直了身子。夏日的海滩边哪怕是晚上都闷闷热热的，没什么人愿意出来，但耐不住孩子吵闹，父母还是把他们带出来玩了。
小男孩的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你怎么可以乱丢沙子，等会砸到妹妹怎么办？”
小男孩看着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蛋，眼珠子是转都没转一下，他咬了咬嘴唇，心口不一地说：“我就是想砸她。”
“……”
这时候男孩的爸爸走了过来，立刻打圆场笑道：“小男生喜欢一个女生，不都喜欢这样吸引她的注意力吗？我看你是不是见妹妹漂亮，才故意欺负她的。”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做爸爸的似乎狠狠抓住了儿子的心，他都有些脸红了：“我才没有呢。”
小女孩却耿直地戳破他的小心思：“原来你是喜欢我啊，那你直接过来说，你要和我做朋友不就好了，欺负人可是不对的哦。”
她一双大眼睛长得很漂亮，见过她妈妈的人都会知道，她这双眼睛是随了自己的母亲。
她自信又可爱，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口才不赖。后来小男孩的爸爸和小女孩的爸爸熟了以后才知道，她的口才是随了自己的爸爸。
盛眠蛰跑了过来，及时堵住了自己女儿的一张巧嘴，都快把人家小男孩说的羞了，真怕她才七岁就能把自己二十七岁的老公给找着了。
“叶斯昭，你女儿叶暖安真是随了你！”
“怎么，随了我不好吗？”
“遗传了你的高鼻梁是挺好的，脑子也算不错……但是，你能不能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属性别遗传给你女儿啊！”
“……”
他现在不是对她“千依百顺”吗？怎么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那天晚上，叶斯昭把女儿哄睡了，看着自己微信里新加的一个男人，他总感觉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大抵是生了宝贝女儿的人，都会害怕有男人接近他女儿吧。他女儿还那么小呢，绝对不能被拐走。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淘宝，把女儿之前想要的东西都买了下来。只要他足够爱她，他相信她就不会轻易被小男生的花花肠子拐走。下完单，他心情舒畅了很多，自认为：计划通！
盛眠蛰正在整理回去的行李箱，突然，一只手环到了她的腰间。
男人性感的低吟让她浑身从脊梁骨开始酥麻了起来，明明已经结婚快要十年了，和他在一起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容易脸红的少女。
他靠在她的耳边，低声地说：“那要不，我们再生一个？”
！
没有给她回声的机会，他把她整个人翻了过来，她手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很快，她身上的衣服也所剩无几地被剥落。此夜漫漫，呼吸声交融着暧昧的音乐回响，她这一生，注定深陷给他了。
盛眠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打了个哈欠，看见温温坐在沙发上，她走了过去。
“今天温温要来我们家玩，安安你准备了什么？”
温温就是一个月前和她在海边认识的那个小男孩，没想到后来真的和他们的女儿玩的不错，还就住在他们的隔壁。
小男孩虽然嘴上很欠揍，像极了当年的叶斯昭，但是安安只要一不高兴，他就会乖乖收起自己的锋芒来哄她。
盛眠蛰笑叶斯昭：“你女儿怕不是很快就不记得你这个爸了，她有别的小哥哥了。”
叶斯昭又吃醋又觉得她多想，毕竟女儿才几岁，指不定什么时候上学又遇见了别的男孩子，就忘记这个臭小子了。
“你的意思是说，即使我和你相遇，是青梅竹马，你也想看见别的漂亮姑娘就忘了我？”
这妮子，现在是越来越刁钻了。
罢了，是他宠的，他认了，谁让她是他自己死心塌地想要爱一辈子的老婆呢？
他举手投降：“我不敢。”
她哼了一声：“算你听话。”
如果他们真的在年少时就青梅竹马，盛眠蛰想，应该就是安安和温温这样吧……
虽然他们没有办法改变自己命运的轨迹，但是，他们还有未来漫长的余生，可以一起度过。
在他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盛眠蛰给他重新送了一盆向日葵。她告诉他，此后他的思念绝对不会再野蛮生长了，她会做他的太阳，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在叶斯昭娶了她的第五年，他们把女儿送去给江雪照顾，两个人开着车就到了北一高中去。
她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上，紧紧环着他的腰，周围的风很冻人，她闭着眼睛靠在他的后背上：“叶斯昭，你现在体会到了什么是‘早恋’了吗？”
他笑了笑：“这算哪门子早恋，我俩这是老夫老妻了都。”
她拍了下他的肚子：“你懂不懂得浪漫啊？”
他继续向前开着车，对着对面的风大喊，丝毫不担心被路边的学生听了去：“我懂浪漫。我载的是我老婆，我才不要和她早恋，我要跟她结婚！”
他的声音很好听，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自然是加倍让人脸红心跳了。
盛眠蛰想，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大概就是最好的时光了吧。哪怕想过不能在一起，哪怕无数次地逼迫自己冷静克制，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心，选择了一个安心踏实的未来。
如果……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他们不会早恋，他们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又在最好的时刻重逢。
或许也不是那个时间是对的时间，但——
他是对的人。
她握着他的手，低低地对着他说：“谢谢你，成为我的避风港。”
他停下车来，周围的风也变得轻柔，月光柔和地洒在他们的身上。
他说：“谢谢你，完成我余生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