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想要这铜钟。
他说道:“要是咱队里以后不用这个钟了,那别熔炼了,卖给我吧。”
王向红摆手道:“学校要是想要的话拿去就行了。”
王忆说道:“不是,我自己要,之前我有个同学进了一家科研单位,他们单位再搞重新装修,想要弄一些古色古香的东西做装潢,我看这个铜钟就不错。”
“那也不要钱了。”王向红欣然说道,“你托你同学给咱队里帮不少忙,还给咱送来了这么先进的发电机,那咱就把这铜钟当礼物送给你同学,你就说这是咱队里的谢礼。”
“对,有来有往才叫感情。”王东喜说道。
王忆笑道:“单位要重新装修的不是我东北先进科研所的同学,而是首都的一个同学……”
“都一样,都是同学。”王向红不在乎。
王忆想了想说道:“那也行,这样吧,我把这口铜钟给我首都同学货运过去,让我首都同学跟我东北同学说一声,他们两个单位是兄弟单位,让他出面给咱队里再要一套这样的发电机。”
王向红惊喜的问道:“能行吗?”
王忆拍胸膛:“这绝对是小事,说不准还能要来更先进的发电机呢,现在他们单位在搞一种叫光伏发电的机器,用太阳光发电。”
王向红听到这话摇头:“这是浮夸风啊,太阳光怎么发电?”
“还真能,”王东喜补充道,“支书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太阳光发电的报道,还有风力发电、水力发电,哦对了还有潮汐发电,咱海边的潮水也能发电!”
王向红狐疑了:“真的假的?”
王东喜要去翻报纸:“真的,我找找,就是咱《江南日报》的科技报道,国家要在西北和咱东南推行风力发电,福海区域也被初步选入了试点,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王忆拦住他。
哭笑不得。
这怎么歪话题歪的这么厉害?
他给王向红解释道:“太阳能发电技术已经很先进了,等着我跟我同学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咱支援一个样板机器当教学素材,到时候你就相信了。”
“现在先要手摇发电机吧,毕竟这种机器简单,只要我首都研究所的同学帮咱讨要,我东北的同学肯定会支援过来。”
王向红高兴的说道:“那太好了,等民兵队下工回来,我让他们把铜钟给你弄过去,现在你继续蹬,快点继续发电呀!”
王忆只好又蹬了起来。
刘红梅进来问:“支书,咱什么时候能连上电灯?”
王向红脸色一转变为严肃:“这个事需要开会讨论,因为这台发电机能供应的灯泡较少,一旦要使用电喇叭,那还没办法给灯泡供电。”
“先紧着电喇叭。”刘红梅说道。
外面围观的社员不满意了。
凤丫说道:“电喇叭又不总是用,为啥不能紧着电灯泡?就拿昨天晚上杀猪,黑漆漆的全靠油灯照着,大胆下刀子的时候割到手了。”
“就是。”其他人响应。
刘红梅淡定的说道:“王老师在电喇叭前讲评书,那咱可以不用来学校受冻听了,在家里吃着饭躺热被窝里就能听!”
“对啊!”一群人恍然大悟。
凤丫立马改了口风:“要说党员同志觉悟高,咱主任脑瓜子真活泛,这电喇叭不正是个电广播吗?”
“对对对,就是电广播。”
“在家里也能听评书?那不是跟收音机一样了?”
“收音机咱不敢想,要是队里能家家户户通上电,那咱就买个话匣子!”
正在蹬车发电的王忆愣住了。
自己这是给自己找事干啊!
王向红出去轰围观的社员继续上工,但他没有批评大家伙,因为他刚才用电喇叭讲话的本意是想要炫耀一下。
向全队上下炫耀岛上有了发电机也有了电喇叭,大家伙都来才满足了他装逼的需求,要是大家伙不感兴趣他反而失落。
王东喜建议直接把萝卜发放给各家:“反正女同志们都来了。”
王向红摆摆手:“那不行,你这是鼓励她们旷工!”
他要等到出海的男人下工再广播一遍这个事。
两次装逼。
两倍快乐!
后面王忆又配合着王向红去找喇叭杆和电线杆。
岛上不缺松树,之前清理听涛居的时候就清理出来好些木材,他们从中选了一根粗壮笔挺的做电线杆矗立在铜钟位置,将电喇叭挂了上去。
电喇叭是铁的,已经生锈了。
王向红为了保护它,专门去找了一个叫王祥高的老木匠,让他用木板做个遮雨板。
王忆说还要保护电线,得找细塑料管贴在电线杆上,这样电线从塑料管里顺下去,走地线进大队委办公室,发电机存放在大队委办公室的杂物间内。
竖起电喇叭,傍晚集体下工,电喇叭又喊了起来。
然后一群海上归来的强劳力跑来看热闹。
也有下工的强劳力来找王忆,是四组超生队的队长。
队长习惯性的驼着背进门笑:“王老师,忙着做饭呢?”
王忆正在淘洗排骨。
他把两副猪排骨和大骨都买了下来。
不过大胆刀工还挺好,大骨上的肉被他剔的干干净净,只能用来炖大骨汤了。
看着队长进门他站起来用围裙擦擦手:“队长来了,有什么事吗?”
队长手里拎着个袋子。
他没回答王忆的话而是先笑道:“头一次上门,家里没啥好拿的,嘿嘿,我听说你不稀罕海货,而文书说你打听过苦楝树,就给你弄了点苦楝树上的东西。”
苦楝树是翁洲农村百姓喜欢的树,它用途很广泛,根皮可以给孩子驱蛔虫和钩虫——但有毒,用时要严遵医嘱。
另外它的根皮粉调醋可治疥癣,用苦楝子做成油膏可治头癣,而它果核仁油则可供制润滑油和肥皂。
但这些东西对王忆来说毫无用处,可人家送上门来终究是一片心意。
礼轻情意重。
他收下礼物,队长搓搓手又说道:“王老师,上次的事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要成光棍汉了,我老婆回去说了,你还给我家粮食了……”
“你别客气,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再说上次那粮食是你家用老钱换的。”王忆打断他的话。
队长笑道:“那老钱没人收了,哪能换到粮食?还是王老师你照顾我们家。”
“其实我一直想报答你,可家里实在困难,啥也没有,正好今天队里发萝卜,我炖萝卜味道还行,明天上午我是修船的工,所以想中午请你过去吃个饭——不过实在没有好东西,王老师你要是忙就算了。”
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能看出他的拘谨和长期贫困所带来的卑微。
王忆说道:“行,明天中午我正好没地方吃饭。那啥,我这边弄了点猪排骨,你带回去给老人孩子煮个汤。”
有一片肋排还没有剁,他一起给了队长。
队长说什么都不收,还是王忆硬塞给他。
他拎着肋排拘谨舔嘴唇:“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王忆说道:“你快带回去吧,赶紧走,要不然让其他人看见了怕是要去你家蹭排骨吃。”
队长感激涕零又惶恐的离开。
后面民兵队几个汉子肩挑手抬的把铜钟送来了。
这台铜钟风吹雨淋多年已经锈蚀的厉害,糊了一些泥沙,长期敲钟都没有把它们震掉,简直是长在上面。
王忆用干毛巾使劲擦又用刀子轻轻的刮,总算让这座铜钟露出一些本来面目。
这铜钟应当是黄铜材质,整体由钟身和悬纽两部分组成。
钟高得有七八十厘米、底部直径也得有七八十厘米,顶部直径小,不到半米,整体造型瘦长纤细。
钟身上以凸弦纹间隔分为三段,上段外饰一周花纹,中段隔为八块长方形内铸铭文,下段是一圈八卦纹,口沿呈古朴圆滑的弧形锯齿状。
仔细看它上面图纹和铭文不少,可惜保护实在不太好,仅仅靠粗处理看起来还是模糊,加上铭文都是繁体字,王忆看不懂。
不过他能感觉到这口铜钟的珍贵,这东西不出意外就是一个古董,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出售获利——
根据他浅薄的收藏经验,一些铜制古董是不能在市场上流通的。
他正观摩铜钟,又有人赶来:“王老师你快去看看,那个发电机的灯怎么变颜色了?”
王忆跟过去看。
办公室里挤满男人,他一进门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
他看向发电机,电池指示灯由黄色变为绿色,这代表蓄电已经完成了。
见此他就笑了,把红黄绿三个指示灯代表的意思告诉屋里人。
听说电池里有电,不用去蹬也有电可以用,王东喜就赶紧把刚镶嵌在墙壁上的灯绳拉开。
灯一下子发出昏黄的光芒。
众人激动的鼓掌。
带来发电机的王忆自然成为英雄,汉子们将他围了起来。
王忆正要客气,结果大家伙一把将他摁在了椅子上又把硬邦邦的话筒塞到他嘴巴下:
“王老师,说书吧!老胡和胖子他们去了精绝古城,然后呢?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