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市里要进行灰色交易。
王忆谨慎的把徐横也给带上了,虽然明面上来看要买照相机那三个人都不像是会乱来的人。
但三十六计苟为上计。
可别阴曹地府里翻船。
除了徐横还有平安结销售队也要上船,经过一个周旳劳动,现在生产队又有了好一批平安结。
按照王忆的计划,他们先一起去县里。
那么王忆带上礼物去看望叶长安,而王向红则带着平安结销售队来摆摊卖平安结。
看望叶长安的事不会占用很长时间,县里买平安结的人应该也不会多,这样等王忆回来他们再共同出发去市里码头。
今天的平安结主战场在翁洲市里的码头上。
王向红过来找王忆买烟,说道:“这次的烟记在咱队集体的账上,可不能再让你掏钱了。”
王忆笑道:“今天用不着分烟卷,昨天张有信给我送来一个同学从东北邮寄过来的烟叶子,你尝尝这烟叶子怎么样。”
他已经把墩子口中的‘蛤蟆烟’给带过来了。
墩子实在,也不知道他跟家里怎么说的,家里找了一辆货车给捎了实实在在两大箱子的烟叶——
因为烟叶量太大人家快递不给运,只能找货运,所以墩子早就打了电话却是前几天才拿到烟叶。
这些烟叶很漂亮,一片片的整齐又干燥,烟叶表面有鼓起,像是蛤蟆的后背,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叫蛤蟆烟。
他把烟叶递给王向红,王向红抽了大半辈子的旱烟,这是绝对的专家,拿到后他放鼻子上一闻,赞叹道:“好烟,烈!”
王忆问道:“这就闻出来了?”
王向红笑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多多少少有点数。”
他要了几张烟叶回家,用刀切的细细的,然后塞进烟袋锅里点燃慢慢的来了一口。
随着烟雾从鼻子里、嘴里缓缓喷出,他说道:“真是好烟叶,王老师,这是绝对的好东西!很烈,吸一口浑身都燥得慌,正是咱渔家的好东西!”
渔家人在水下干活太冷了,所以要喝酒要抽烟——外岛人家认为酒能生热烟能生燥。
不过常年下水的人不能多喝酒也不能多吸烟,否则肺功能会受损,这样在水下干不了大活。
王忆说道:“行,你认证过是好烟那我就摆上门市部,一斤两块钱,这价格合适吗?”
“不高,这家伙一斤烟能抽好些日子呢。”王向红点头。
王忆把烟叶摆出来。
这东西得卖快点,海岛太潮了,烟叶一旦返潮那就完蛋了。
墩子家里人做事很周全,不光给送了烟叶还搭配了卷烟纸。
这是个好东西。
岛上的年轻人不抽烟袋锅,嫌弃叼着这东西老气,他们卷烟抽。
但岛上肯定没有卷烟纸,他们都是用报纸卷着抽,而报纸燃烧有点异味很影响口感,可远远比不上卷烟纸。
卷烟纸已经裁剪好了,雪白、细腻,一本是厚厚的一沓估计有几百张。
王忆收拾着卷烟纸忽然看见纸壳箱里还有几个巴掌大小的小机器。
看到这小机器他疑惑的拿出来,王向红也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王忆掀开雪白的机器盖子,里面有两个卷棒,一个卷棒还是胶棒。
这样他明白了:这是一台手动卷烟机!
果然,在一个卷棒里塞上一张纸然后塞满烟丝,盖上之后摇动外面的小摇把,最后打开里面有一支香烟。
算是半自动卷烟机,机器的胶棒负责粘合烟纸的边缘。
看着出来的烟卷,王向红当场惊呆:“这是卷烟机呀!”
王忆笑道:“对。”
王向红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惊奇的说道:“这样岂不是咱可以自己卷烟卷往外卖?”
王忆说道:“这可不行,自己卷烟抽可以,你往外卖烟卷是违反法律的。”
王向红说道:“那咱队里的爷们自己抽不违法吧?嗨呀,有了这个机器你门市部可厉害了,等于自己有了一个生产烟卷的车间。”
王忆笑道:“什么生产烟卷的车间?你看这卷烟多费劲?也就是看着好玩,实用性不如自己用烟纸来卷烟。”
王向红立马摆手:“那不能、那不能,这机器好歹能自己做烟卷,抽烟卷多文明?”
王忆想说抽烟不文明。
但没说出来。
倒不是考虑到岛上男人都抽烟,而是因为这年头国家领导人们喜欢抽烟,现在还不是日后那个全社会号召戒烟的年头。
要说抽烟有害健康吧,这也不好说。
因为男社员们会立马把寿星爷拎出来:寿星爷睁开眼先吃一袋烟再起床,睡觉前先吃一袋烟再上床,人家活了一百多少岁还走路很稳,不抽烟的谁能做到?
这话当然是没有逻辑的,可是要让男社员们接受却很难。
一筐筐的平安结被徐横和孙征南抬上船,这样王忆和王向红没时间聊手动卷烟器的事,他们收拾好了就准备出发。
可是到了码头上还没上船,先看见一艘船摇橹而来。
摇橹的是个浓眉大眼黑红脸膛的好姑娘。
公社女民兵队的副队长,石红心同志!
王忆和孙征南一起看向徐横。
徐横叹气说道:“唉,我今天恐怕要伤美人心了,因为咱们有正事,我无暇陪伴她呀。”
王忆说道:“不不,徐老师你下船吧,今天我让班副帮忙就够了,不动用你这尊大神了。”
孙征南说:“用不着你了。”
王忆继续说:“去享受二人世界吧。”
他还哼唱起来:“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你的那一句誓约,来的轻描又淡写,却要换我这一生,再也解不开的结……”
徐横粗鲁的推了他俩一把:“瞎说瞎唱什么呢?特别是王老师你,刚才你唱的这首歌哪里学的?这是靡靡之音,净瓦解咱们新时代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斗志!”
王忆说道:“你可行了吧,人家不远十里的来找你,还是个姑娘家来找你,你好意思让人白跑一趟?”
“他这么不要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孙征南冷笑帮腔。
徐横叹了口气,面色黯然。
王忆说道:“你就算不要脸也不能不给人家姑娘脸,人家找上门来了,你好歹招呼人家呀。”
“而且徐老师我实话实说吧,你这个情况能找到对象挺好的,看看人家这姑娘,要啥有啥。”
“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爱劳动、爱祖国,下海能摇橹撒网,上岸能保家卫国,是没那么漂亮,可是胜在人踏实。”
徐横又叹了口气,主动冲石红心挥了挥手。
然后他回过头来冲王忆冷笑一声:“王老师、孙老师,你俩今天想看我的热闹?行,我让你俩看个够。”
石红心摇橹靠上码头,热忱的说:“徐老师,我前几天没来找你,因为你还要上课,今天是礼拜天你不上课了吧?”
徐横说道:“对,不上课了,走,上船,我们正要去城里,今天我领你逛城里。”
能看出石红心特意收拾了一下,穿的是一件素雅的白衬衣和一条的确良裤子、黑布鞋,不长的头发用红头绳系成个小辫子。
这样听说可以去逛县城她便有些高兴了。
没白浪费这精心打扮。
王忆说道:“哟呵,我们徐老师今天要大出血呀,他刚发了一个月的开资,今天看来要花在石同志身上了。”
卖F-3大赚一笔,他给两人把薪水全补发了,一人一个月发45块。
比自己的低,但这已经是民办教师里的高工资了。
石红心一听这话便摆手,她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家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千万别浪费,我、我们去县里看看就行。”
她是实在姑娘,看了看天涯二号后还说:“如果不是能顺路乘你们的船去县里,我今天是没打算去的。”
他们先行上船,收拾好的销售队妇女们说说笑笑到来,等她们看到石红心后大吃一惊。
这姑娘怎么在船上?
王向红笑眯眯的说:“石同志跟徐老师去县里转转、看看,乘咱一个便船。”
销售队的妇女在生产队里是最能言善辩的一拨人,她们冲徐横露出个暧昧的笑容。
徐横吓得低着头不敢去招惹她们。
青婶子上来揶揄的挠了他一把,说:“徐老师你不是平日里叽叽喳喳挺能的吗?今天怎么萎靡了?”
她扭头冲其他销售员说:“你们看你们看,徐老师害臊了,他不敢抬头了。”
“何止不敢抬头,是要把头藏裤裆里去了。”
“那他是哪个头不敢抬啊?”
其他妇女哈哈笑。
徐横当没听见,他已经认清了这个现实:中老年妇女猛如虎也。
他以前以为自己说荤段子是个好手,直到来到岛上才知道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一人更比一人黄。
天涯二号启动,渔船破浪而出。
石红心被安排在了驾驶室,于是她很好奇的打量起了这艘船。
看着崭新的驾驶台、干净整洁的船舱,她羡慕的说道:“真好,你们这艘渔船真好,现在咱公社最好的渔船也没有你们生产队这艘好,听说这船能拖三十米长的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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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忆说道:“对,它后面有个电辘轳,能把渔网拖回来,你要去看看吗?”
石红心想去看看,可是再想想后面船舱里那些如狼似虎的妇女同志她心里发毛,于是说道:“不用了,莪看看这船体就行了。”
“说实话,我还没有坐过这么好的船呢,跑的又快又稳。”
正在开船的王向红指了指钥匙对徐横说:“待会让徐老师开船领你在海上转转,去吹吹风。”
“兜风,支书城里人管这叫兜风。”王忆笑道。
王向红扶了扶墨镜也笑了起来:“行,那就让徐老师带着石同志去兜风。”
石红心赶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支书、王老师瞧你们说的,那不是白白浪费柴油吗?国家现在不富裕、能源不宽裕,咱们要给国家节省能源哩。”
王向红也不舍得浪费柴油,只是徐横在学校支教,如今涉及到了婚姻大事,他这个支书必须得有所表示。
这样石红心拒绝了他就借坡下驴,说:“石同志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你说的对,国家还不富裕,咱们不能浪费。”
“那么待会让徐老师带你在船上好好转转看看吧,有啥不明白的你问徐老师,徐老师懂的可多了。”
徐横挠挠头:“略懂略懂。”
天涯二号准备进港靠码头,孙征南接管了船舵,王向红出去跟熟人打招呼。
他带上了王忆刚准备的蛤蟆烟叶,等到船停靠立马上码头给人分烟叶。
这让熟人们很诧异:
“王支书你上次不是来了分烟卷吗?这次怎么分烟叶了?”
“难怪人家说越有钱越抠唆,王支书这么大方的人抠唆起来了?”
“抽我的、抽我的,王支书来一支丰收……”
王向红没好气的说:“我是抠唆的人吗?让你们尝尝这烟叶是有原因的,东北来的好烟叶,叫蛤蟆烟,你们尝尝就知道了,又香又有劲!”
“是吗?”几个人来了兴趣。
有人说道:“我没有烟纸,谁给我撕一块,这两年一直抽烟卷……”
“哟哟哟,老赵牛逼起来了。”旁边的人哈哈笑,笑着掏出一张作业本纸准备撕一条烟纸。
王向红从兜里掏出一板烟纸,这是王忆给他的。
他分享道:“用这个,这里有专门的烟纸。”
于是周围的人便说:“就说嘛,王支书还是大方。”
“也是有钱了,去买专用的烟纸了,这烟纸不便宜,在供销社里一板要五毛五,赶得上一斤鸡蛋了。”
“供销社烟纸还没有这个好,你看这烟纸摸起来多滑溜,嘿,好纸呀,这是领导干部用的烟纸吧?”
“你是不是傻,领导干部哪有抽旱烟的?他们都是抽过滤嘴。”
王向红给他们分享烟纸烟丝。
很快有赞叹声响起:“真是有劲啊。”
“嗯,这烟可以,是不是东北的长白烟就是用了这烟叶子?”
“长白我没抽过,抽过金葫芦,那烟不好抽,还比不上经济呢。”
“你净说实话,经济一毛钱一盒。”
“金葫芦我知道,九分钱,在东北都叫它九分损。”
王忆收拾了礼物拎着包上码头。
他自己给老爷子带了礼物、生产队也准备了一份,于是大包小包两手都拎上了。
等他到了大院门口,传达室里冒出个老头的脑袋:“同志,你——呵,你是上次咱见过的小王吧?”
“是小王,不是小王吧。”王忆苦笑。
招呼他的是老李子,曾经当过教师的祝老头要文明的多。
祝老头摇晃着蒲扇出来骂道:“老李子你不会说话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你看看你怎么称呼人的?这是王老师!”
王忆掏出一包瓜子花生给他们放桌子上,说:“祝老师好,祝老师你们别光听戏,吃点瓜子花生。”
“呵,你小子有心了。”老李子笑道。
秋渭水正在一座楼房的二楼窗口往外看,看见王忆后欢欣的摇摆手臂。
祝老头挥挥手说:“快去吧,原来小秋今天等你呢,我说她从大清早怎么就趴在窗口。”
“噢,小秋是等心上人呀,那咱是白受惊一场啊。”
“白受惊比真受惊要好,还以为小秋又要闹自……”
“你这个人,喝水怎么也堵不住嘴?人家今天是新姑爷上门,都别乱说话。”
王忆装没听见这些话,拎着包进了楼。
秋渭水刚才在二楼开窗,于是他以为爷俩的家在二楼,其实在一楼,他正要上楼一楼有一扇门推开了,然后他看见白天鹅的笑脸。
王忆拎着东西过去,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从门内传出来。
他问说:“你家是复式楼房呀。”
秋渭水疑惑的问:“什么是复式楼房?”
王忆说:“上下两层的。”
秋渭水说道:“噢,对,我们是上下两层的,本来我们住一楼,保姆大姐住二楼,但我爷爷说我就是他的保姆,让我住了二层,他自己在一层住,然后一个房间是卧室,一个房间是办公室。”
王忆进门先看到水泥地,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铮明瓦亮。
墙面是上白下绿的卫生墙,挂着开国领袖们的照片也挂了好些奖状,然后还有一些孩子和少年人的照片,王忆依稀看见了秋渭水。
毕竟是县里大领导的家,住处还是比较现代化的,有柜子、有桌子、有沙发、有茶几。
王忆以为会有电视机,然而并没有,只有一个大收音机。
收音机上铺着个白纱——好些东西上都有白纱,沙发的靠背、扶手上也有,五屉柜上也有,茶几上——茶几上没有,茶几上有个玻璃板。
屋子里家具挺简单的,不过房间布局不错好歹有卫生间,卫生间靠门的地方放了个木架和洗脸盆,秋渭水帮他放下东西,让他洗把脸、去去热。
她递给他一条手绢,解释道:“我爷爷没在家,我给他打个电话,他知道你要来本来等着你呢,但是县里有事,他只好紧急去办理公务了。”
王忆洗了脸说道:“没事,我、其实我主要是来看你的,不是来看爷爷的。”
秋渭水喜滋滋的说:“你可真不要脸,什么话都能说。”
王忆暗道我要是真不要脸我就趁你爷爷不在家把你推倒了。
这事不能想,一想他浑身更热了。
秋渭水去拿了一把折叠靠背椅放在窗户边上说:“你怎么还出汗?来,这里坐,这里最凉快。”
她用搪瓷茶缸去倒了杯凉白开,说道:“我家本来有电冰箱的,电冰箱你一定见过吧?绿色的,上面下面都能开门、都能用。”
“可是有个领导是从羊城来的,他们羊城条件好、生活水平高,爷爷说他要是没有冰箱不习惯,就把我们冰箱调给他了。”
“要是电冰箱还在就好了,我给你提前准备好冰糕,吃冰糕降温去暑的会快一些。”
秋渭水说着不高兴起来。
王忆看着她使性子的样子心里更是喜欢,忍不住去搂搂抱抱。
秋渭水一边说他耍流氓一边赶紧关窗户……
王忆见此索性说:“小秋,咱俩结婚算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会替爷爷好好照顾你的!”
他现在已经决定留在82年时空——如果时空屋有问题,他会坚定的摒弃22年选择留在82年。
秋渭水能看出他的坚定的态度,便握着他的手说:“我、王老师我知道你会对我好的,可我们还没有定亲呢!”
王忆说道:“那我今天跟爷爷申请一下,回去就准备定亲的事,行不行?”
秋渭水说道:“好!”
“我给爷爷打电话把他叫回来。”
她摸起电话,王忆赶紧去默诵佛经。
老爷子要回来了,冷茎,必须冷茎!
结果脑子一转他发现自己什么佛经也不懂!
还好他脑子里有《滕王阁序》,这玩意儿也有作用。
先把杂念压了压,他问道:“小秋,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上次见面我感觉他挺不舒服的,我有些担心。”
秋渭水说道:“比以前好多了,你不知道,我以前精神不好,其实、其实你不知道我好多次想要那个——不对,你知道……”
“哎呀我说乱了,你知道的是我以前精神不好然后伤害过自己,但你不知道我爷爷为此非常担心,那时候他老是盯着我、开导我,好些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当时他的健康更不好。”
“这两个月我的精神状况好多了,爷爷放心了很多,他的精神也好一些了,然后我看着他的健康状况要比以前还好一些。”
“所以爷爷让我去你们学校育红班当教师我才敢去,否则我可不能把爷爷自己丢下,我只有爷爷这一个亲人了。”
她说着黯然失色、情绪低沉。
王忆爱怜的去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说:“马上就又有我这个亲人了,我的亲人就是你的亲人,到时候天涯岛上你有好些亲人!”
秋渭水温顺的点点头:“我知道,幸亏遇到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我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爷爷也说过,所以我爷爷才支持咱们两个交往,你都不知道我爷爷以前多——你怎么这么流氓啊!”
王忆绝望的说:“你知不知道我刚才一直在背《滕王阁序》啊?我也不想这样!”
可我是个早睡早起并且还天天就有生蚝吃的男人,而且每次进城还有羊肉吃!
再说我平时吃的包子都是韭菜包子!
你说这样我能怎么办?
王忆真自认是个正经人了,奈何他能控制的了心理控制不了生理,生理条件它不允许。
秋渭水说道:“你还是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吧,我很喜欢这首诗,我爷爷也喜欢,他最近有时候不舒服了,我就会给他诵读这首诗,可以平静他的情绪。”
她去打开窗,然后王忆对着窗外开始‘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秋渭水坐在旁边沙发上托着腮看。
王老师真有文化,长的真白净,普通话说的真好……
穿着的确良衬衣的叶长安从院子里走过,他听着诗歌朗诵声便笑了,在外面说:“王老师来了。”
王忆掐了自己一把,发现没用使劲拧了一把,说:“刚来,爷爷你要是忙你就忙吧,我又不是什么客人,我等会就行。”
叶长安的咳嗽声在楼道里响起。
他去打开门,然后皱起眉头。
老爷子声音又沙哑了一些。
叶长安吐了几口痰进来,他看起来比上次登陆天涯岛的时候憔悴了一些,进门跟王忆打了个招呼后先去了一趟卫生间。
秋渭水迅速的帮他倒了一杯温开水,往里面加了点金银花,解释道:“我爷爷喝这个来清肺。”
王忆想问问她关于老爷子肺部的病情,不过没问出口,这丫头肯定不知道,老爷子自然是瞒着她的。
叶长安洗了把脸看起来精神好了一些,王忆问道:“爷爷你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老爷子笑道:“挺好、挺好,疗养院给我换了新药,我感觉这药物的效果挺好。”
他坐下又说:“你和王支书都不用太挂念我、更不用来看我,当然,你来看我是假,怕是来看小水才是真的吧?”
王忆说道:“那怎么能……”
秋渭水也赶紧说:“王老师可关心你了,他一进门就问候你,他不是想来看我,他要是想来看我那就让我去天涯岛好了,对不对王老师?”
王忆正要说话,叶长安狐疑的看着孙女说:“我只是随口问一句,王老师都没说几个字,你怎么这么着急的说话呢?”
秋渭水愣了愣,干巴巴的说:“王老师在咱家放不开,拘束,我帮他解释两句。”
叶长安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王老师你别拘束,当自己家里就行,哎呀,实际上用不了多久,你真可以把这里当你们的家了。”
王忆直接接了他这句话:“爷爷您这么一说我心里有底了,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我想征求一下您老的意见,关于我和小秋的这个感情和关系更进一步的意见。”
秋渭水托着腮看着叶长安。
叶长安下意识叹了口气。
他用手指敲了敲沙发靠背,慢慢说道:“王老师,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品德我也很认可,现在是新时代了,国家和党中央都倡导青年们要自由恋爱。”
“你和小水的感情呢,你们要自己处。你们的关系呢,我想稍微慢一点——你俩相识的时间毕竟短了点,这没俩月呀!”
秋渭水看向王忆。
王忆明白她意思,这时候就要看自己的魄力了,他说道:“爷爷您放心,我们相识时间是短,但我和她……”
“你和她的事情呢,你们要自己做主。”叶长安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不同意你们两个的关系,但你们了解彼此吗?对不对?你们看到了彼此的缺点和短处吗?”
“我是这么个意思,小水在文工团的事要提前结束了,她刚才还问了问她们政委,她下个礼拜就能把档案从军总那边调出来,也就是说下个礼拜她就要去你们学校当老师了。”
王忆和秋渭水对视一眼。
欣喜若狂。
叶长安笑道:“所以你们好好相处一段时间,王老师,我不是个冥顽不化的老顽固、老封建,你们两个感情的事,我不会乱插手。”
“我希望的是什么呢?希望你们两个对自己、对彼此要负责!”
“我为什么同意小水去你们学校当老师?我就是希望你们在一个单位上班,早上见面、傍晚也能见面,你们搭班子工作、搭伙生活,这样可以加深对彼此的了解!”
王忆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爷爷您的想法非常正确,我认为这是高瞻远瞩、渊图远算的安排……”
“行了,好话不说了,说点实在的,我对你小子还是挺担心的,你看你刚才我进门你问我身体用‘你’,开始拐我孙女了用‘您’,看菜下碟呀!”他笑着指了指王忆。
王忆说道:“爷爷你误会了,我大约了解你的脾气,平时你希望咱们平等对话,所以我说话会随意一些。”
“但涉及到正事那肯定得拿出办正事的态度,而我与小秋的事在您面前就是最正经的正事!”
叶长安叹气道:“你心思转的太快了,小水耍心眼可耍不过你。”
王忆挠了挠耳朵。
我说也说不过您啊!
叶长安又哈哈笑:“行了,不用尴尬,逗你玩玩。”
“小水性子你知道,我没法跟她开玩笑,你小子性子活泛多了,我以后会偶尔跟你开玩笑,当你觉得我对你的态度不对劲的时候,你就当我在开玩笑好了。”
“咦,水果呢?小水你洗的水果呢?”
秋渭水赶紧站起来:“忘记了,都在厨房里呢。”
家里东西准备挺齐全的,王忆吃了点水果等到中午又陪老爷子吃了个饭,秋渭水下厨。
结果厨艺竟然很出色。
王忆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讪笑不已。
自己为了表现之前可没少给秋渭水做菜,结果是献丑了。
饭局临近结束他准备告辞。
离开之前他去上了个洗手间,然后看到一个小盆里扔了张手绢。
是叶长安的手绢,他刚才吃饭咳嗽便用这手绢捂着嘴,吐痰也是吐在这里面。
王忆犹豫了一下,打开手绢看了看。
痰里有血丝也有血块!
他将手绢包起来放入自己衣兜,又把进门洗脸时候秋渭水给自己的手绢拿出来迅速浸水清洗给挂在了小盆上。
两个手绢样式一样。
这样他出门后迅速的告辞,离开大院趁着中午头阳光炽烈、街上人少找了个上锁的老房子,开门回到22年。
他回到22年立马给袁辉打电话,问道:“袁老师,你那边有没有呼吸科或者胸外科方面的专家朋友?”
袁辉说道:“你等一下,我帮你找找。”
王忆时间紧急,又给饶毅打过去。
饶毅背靠庆古集团人脉还是更广,他听了后就说:“翁洲市立医院的院长是咱的朋友,如果非要呼吸科专家的话那沪都交大的广慈医院呼吸科主任能拉上关系。”
王忆说道:“太好了,不用职务这么高或者这么权威,你有关系很好能现在让我打个电话的呼吸科大夫吗?”
饶毅说:“那你给咱们市立医院呼吸科的一位副主任打电话吧,这个咱们关系很硬,他欠我非常大的一个人情,可以说我曾经救了他的家庭。所以你有什么事直接跟他说,他能办的绝对不会推辞。”
“我这就把联系方式给你发过去,他现在应该没上班,我给他说一声,你们联系吧。”
王忆道谢,然后给袁辉发了个信息让他不必忙活。
饶毅很快给他发了个电话过来,王忆打过去对方很快接了:“你是饶毅饶总的朋友王总?”
王忆说:“景主任您好,中午头的打扰到您休息了,我有点急事想找专家打听一下,就是我想知道如果我怀疑一位病人患了肺癌,然后我有他咳嗽的痰液其中带血丝血块,能否查出他是否患癌?”
景主任说道:“不是金标准,甚至可以说准确率不太高,但也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很强的参考意义。”
“你把痰液送过来吧,先做一个分子病理检测,这个还是比较精准的,现在的痰液脱落细胞学对肺癌初诊和疑似肺癌的诊断是比较有价值的筛查方法,我们医院能做。”
王忆一听心里大为安定。
没白费自己的功夫!
他立马出门打车直奔市立医院而去。
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处,办事在路上不耽误时间。
景主任来了门诊大楼,王忆用自己身份证挂号,他给开了项目,带着王忆去实验室从手绢取了样。
他说道:“以往的检测方式是从痰中找肿瘤细胞,这样相对快一些。”
“但我们痰液很多时候并不一定是来自于病灶组织,还有肺癌其实本身导致的痰液是比较少的,因此检出率比较低,有一定局限性。”
“现在的痰液脱落细胞学应用聚合酶链反应结合限制性片段长度,以多态性分析及免疫组化技术进行支持,做一个联合检测,这样慢一些但是准确率会高一些。”
“当然王总我得跟你说一下,这技术有用的前提还得是痰液中有占位性病变的脱落物才行——哪怕是有一点也行。”
王忆千恩万谢向他道谢。
人在江湖飘,认识个医生还是很有必要的。
景主任说这个一时半会出不来结果,让他先去忙自己工作,“结果出来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王忆说道:“麻烦您给我发个信息行吗?我电话有时候接不上,我有、我有难言之隐。”
景主任笑道:“可以,那加个好友吧,我给你发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