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深。
县城里万家灯火,华灯初上。
一群人缩着脖子、吊着卵子、夹着屁股蛋子灰熘熘的从治安所里钻出来。
好像冒出来一群大黑耗子。
他们看着那些散发出温暖光芒的窗户、想到自己的家庭,顿时热泪盈眶。
众人纷纷使劲呼吸,自由的空气真是甜美!
王忆也在人群里。
经过他的据理力争,庄满仓和白当下接受了他的说法把他们全给放走了。
除了曹吉祥。
曹吉祥偷人家信封上的邮票,而且听治安员的意思他偷了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是断断续续作桉好些日子、偷了不少的邮票。
虽然他偷的都是信封上的邮票又把信件给放回去了,但终究是盗窃行为,性质不一样,至少要拘留,有可能得判刑。
一行人走出治安所,然后情绪一变、纷纷吐了口浊气。
吊在嗓子眼里的心又落回去了!
云帆心有余季的拉了王忆一把,说道:“王老师,今天多亏有你在了,你可真是给我们帮上大忙了,太感谢你了、太感谢你了!”
其他人更是对他感恩戴德:
“王老师真是多亏你仗义执言、据理力争,我草,要不然真的我、我工作恐怕都要丢掉了!”
“哎哟,你是丢工作,我怕是要丢对象!我们领导刚介绍了他侄女给我认识,你说我要是因为跳贴面舞被抓,人家姑娘家里还能让她跟我继续处下去吗?”
“你们都好,我老头子才要命!我老头子一辈子清清白白,结果快要入土了结果又被人以跳舞的罪名抓起来,那我怎么活呀?我得上吊呀!”
老人家说的满腔悲愤,当真是泪流满面!
他这话说的可不夸张。
俗话说穷讲究、俗话还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外岛就在前两年刚发生过一件事,有一名退休的老教师捡到一个钱包,他没有第一时间找失主而是想送去治安所,结果被人找上了。
这种事一时之间说不清,丢了钱包的人说老教师是偷了他的钱包,治安所介入,最后给调解了。
可是老教师要面子,他出门之后往家里走,越想越是憋屈,到了村口竟然直接解下布腰带上吊自尽了!
这件事当时闹的沸沸扬扬,在场的人不少是知道的,他们怕这老同志想不开便赶紧安慰他。
然后也有人愤愤的说道:“那个姓白的哪是什么人民卫士?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甚至还想给咱们办成铁桉,这不像话啊!”
“就是不像话,王老师你跟领导认识,为什么不告他一状?”
“对,这么放过他,太便宜他了!”
王忆说道:“白同志这人吧,工作作风确实有些粗暴,但他也确实当得上人民卫士的称呼。”
“我刚才问过了,曹吉祥同志偷那啥咳咳,就是弄邮票的范围恐怕殃及全县,不少市民报警了,只有白同志真把桉子上心了,并且抽丝剥茧查到真相今天抓了人。”
“另一个大家也看到了,白同志这人起码是不畏强权的,我们之所以能出来,不是因为我找了关系,而是我据理力争了,告诉了警方这事是误会。”
“如果咱们今天确实凑在一起跳贴面舞啦、黑灯舞啦,那么哪怕我认识庄满仓同志、哪怕庄满仓同志给咱们说话,白同志也不会放咱们离开。”
这时候跟白当下打过交道的云帆说道:“王老师这话说的很对,老白这人我挺讨厌他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但他真是不畏强权、不怕领导干部的人。”
“有一件事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就去年的时候咱们县里二把手齐敏的司机开车撞了人,结果想要找人顶包,被撞的那户人家气不过来他这里报警了,他愣是等在县委门口趁着那司机出车的时候把人给扭了下来!”
好几个人连连点头:“我听说过这事。”
“是,老白这个人是军队转业的,作风粗暴,不过确实人很正气。”
“算了算了,反正这事咱好歹没事……”
“小帆、小帆,吉祥在这里、就是他被抓这里了?是抓的这里吗?”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女声急匆匆的响起,有个小老太很矫健快步而来。
王忆估摸着这可能就是曹吉祥的母亲了。
云帆看到她后有些尴尬,习惯性一甩长发说道:“六婶你、你怎么来了?”
曹母随身带了个包袱,她着急的拉住云帆问道:“刚才有治安所的同志上门去跟我说,说说说吉祥那孩子惹事了,说他偷人家邮票了,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云帆心虚的说:“那个啥,咳咳,这事我不是特别清楚,真的六婶,我没参与啊,现在就是治安员同志们吧,那啥,咳咳,就是抓了他进行审查……”
“他就是偷人家邮票了是不是?”小老太的嗓音一下子提高了,“我就说他每个月都把工资给我,都让我给存起来了,这是哪里有钱买了这么些的邮票?”
“他竟然去偷、竟然去偷人家的啊!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啊,他这个混小子哟!他怎么能这样呀!”
一边嚷嚷着她便要一边往所里进。
云帆犹豫了一下,拉了王忆一把说道:“王老师麻烦你费点心,咱一起陪六婶进去看看情况。”
有人没好气的说:“看什么情况?祥子这次完蛋了,他等着坐牢吧!”
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恨曹吉祥,因为今天的无妄之灾就是曹吉祥引发的。
要不是曹吉祥偷邮票引发警方抓捕,他们怎么会被抓?这委实属于连坐了。
不过也有人给曹吉祥说好话:“不至于吧?祥子这人脾气火爆可人是好人,他是咱县里海洋巡逻队的志愿者,救过好几条落水的人命呢,不至于去坐牢……”
小老太听见了他们的话,她中途转身又气势汹汹的小跑过来,惶恐的问:“谁说他要坐牢?胡说的、呸呸呸,你们胡说,是不是?胡说!”
集邮者们自诩文化分子、文明人士,所以虽然怨恨曹吉祥给自己惹了麻烦,但倒是不会真当面去给人家老母亲以难堪,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摆脱麻烦了。
于是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云帆拉着小老太说:“六婶你别急,咱们先去所里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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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太惶恐的说:“不能坐牢、吉祥才十九,不能坐牢呀,坐牢一辈子就毁了!”
“我把家里邮票都带过来了,都带来了,里面要是真有他偷的,那就还给人家,我再给他们赔钱,别让吉祥坐牢哇……”
云帆劝解说说:“六婶,我领你先进去问问吧。”
他求助的看了眼王忆,王忆便跟他一起陪小老太进入治安所。
治安所里正在审讯曹吉祥,正好庄满仓来了,庄满仓亲自来审。
云帆他们刚从审讯室出来,于是直接把小老太带过去了。
门打开有治安员出来,小老太便紧张的问道:“同志,我是曹吉祥的娘,曹吉祥、曹吉祥他真的犯罪了吗?”
治安员板着脸说:“对,他已经交代了,他从今年的七月开始,断断续续偷了多家的邮票……”
“怎么会这样啊?”小老太当场绝望的叫了一声,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
她上去抓住治安员的袖子哭泣着说:“同志,能不能法外开恩呀?吉祥他才19、才19岁啊!”
旁边王忆听了这话愣住了。
十、十九岁?
曹吉祥那么大的个头你跟我说他才十九岁?!
不过想想也对,曹吉祥那么高却那么干瘦又很有力气,确实是青春期的一些特征。
小老太还在哭诉:“子不教父之过,是我当娘的不会教育孩子啊!同志,你行行好抓我吧、你们抓我吧,是我没教育好他,是我当娘的不称职啊,你们抓我吧!”
治安员赶紧甩袖子,说道:“老同志你可别这样、你别给我来这一套啊……”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白当下走了出来。
小老太立马又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当下赶紧后退避开,严肃的说道:“你这老同志干什么?你干什么啊?”
小老太一抓没抓住,她包了小脚,一步上去趔趄了一下子,差点摔倒。
王忆正要扶住她,她却顺势跪在了地上:“治安员同志、两位同志啊,你们行行好,你们抓我吧,别抓他呀,他错了、我知道他犯罪了,可这是我当娘的没有教好他呀!”
白当下强行扶起她厉声说:“这事……”
“嘎吱。”审讯室内门开合了一下。
然后屋里的曹吉祥便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顿时在里面激动的叫了起来:“娘!娘啊!娘你怎么来了——我他吗说过别、别通知我娘,我都交代,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交代、我不是犯事不认的孬种!”
“儿子、儿子!”小老太嚎啕大哭起来,“是娘没有教育好你,娘就会打你,是娘的错啊……”
她冲白当下哭道:“同志,我儿子在码头上扛包,干活可老实了,都是我的错,我把他工资都给收起来了,他没钱他才去偷邮票啊,他没钱买邮票才去偷了邮票!”
“是我的错,求求你们,抓我吧,别抓他啊……”
这时候庄满仓出来了。
他对白当下说:“你进去继续审问,这边交给我吧。”
几人领着小老太进值班室。
小老太进去又要下跪。
庄满仓严厉的说道:“有错就罚、有错就改,承认错误、改正错误比什么都强!你别给我来旧时代的那一套,我跟你说,我们新时代的治安员不吃这一套!”
他拉了把椅子推给小老太,继续说:
“你是曹吉祥的母亲,如果你真心为你儿子着想,那你别在这里哭啊跪啊的,把你知道的事老老实实说出来,咱们一起帮助曹吉祥同志改正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争取、我争取。”小老太擦擦脸哽咽着说,“我听了你们通知后,就把家里的柜子砸开了,把他的所有邮票都拿来了。”
说话声中她急促的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个个的集邮册和皮革夹子:
“领导你们看,他的邮票全在这里面,哪些是他偷来的?我们还给人家、给人家补偿,我们赔人家,砸锅卖铁也要赔给人家!”
听了她的话、看到了她的态度,庄满仓脸色有些缓和。
这老妇女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小市民。
于是他便说道:“行,只要你们配合追偿,那组织上是会给你儿子争取宽大处理的。”
“说起来我看你还挺明事理的,那按理说你儿子不该干这混账事……”
“是我的错!真是我的错啊!”小老太哽咽着说,“我真是悔煞了、悔煞我了!”
“我怕他乱花钱,于是他发了钱我就全给他收起来,把他开资都给收了起来,弄的他身上没有钱。”
“他从小就喜欢收集这个邮票,这东西要花钱买的,我不给他钱他买不起,他就去偷人家的!”
“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我也没想到我会教育出这样一个孩子,我对不起社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领袖啊!我怎么教育出这样一个孩子啊?”
庄满仓看到她态度良好,便放松表情说:“行了,这样吧,咱们带上这些邮票过去,让你儿子把偷来的挑选出来,咱们尽快还给失主。”
小老太急忙说:“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我家还愿意给他们赔钱,给他们赔偿损失。”
庄满仓说道:“行,那跟我过去吧。”
他们一起去了审讯室,小老太性子很刚。
进去之后看见坐在审讯桌后的儿子,便大叫一声脱了鞋子扑上去冲着儿子便开始左右开弓!
曹吉祥捂着脸不声不响让母亲抽打自己。
还是庄满仓和白当下赶紧上去把小老太给拉了回来:“行了行了,别打人,打人不对!”
“那个有事说事,咱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发泄的,你这个女同志……”
云帆想插手,但看看墙上贴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类标语,悄悄地把长头发绑了起来,缩着脖子站在门口。
如同喽啰。
小老太愤恨的扔出鞋子砸儿子头上,怒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真是个混世魔王啊!你怎么能干违法的事啊你怎么能当小偷我草你娘啊咱曹家怎么能出你这样一个罪犯!”
曹吉祥低着头捂着脸不说话。
王忆一听这样说话不太好。
虽然他跟曹吉祥还不是特别熟,可是今天傍晚的经历让他明白,这是个直肠子的青年,特别好面子、吃软不吃硬。
曹母这样的相处方式不好,只会激发曹吉祥的暴戾一面。
于是他去拦住了小老太,问白当下道:“白警官,这个曹吉祥同志也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重罪对吧?他确实偷东西了,但没有毁坏别人信件吧?”
白当下说:“对,信件都完好无缺,只是邮票被用小刀给剖走了。”
“所以很多人见此就不追究了,直到这个月月初有人连续丢了邮票,这才报警了。”
王忆对曹母说:“婶子你也别太生气了,曹吉祥这人确实违法犯罪了,这咱不能自欺欺人更不能不敢直面错误。”
“但实事求是的说,他的犯罪行为本质上恐怕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犯罪,他还把信件给放回去,如果他知道自己在犯罪,会把信件销毁掉!”
也是曹吉祥偷出信来只偷邮票而不碰信件这种行为的存在,才让王忆愿意帮他说几句好话。
如果这小子偷了信出来便把信件毁掉,那他绝对不会为他说好话。
坏人必须得让法律来治!
白当下这人属于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他放下笔说道:“是,曹吉祥同志有一次偷出来的信封里是一笔钱,但他也没有碰人家的钱,就是偷走了信封上的邮票。”
曹吉祥闷哼道:“是野生动物票中的岩羊票,我摸到信封里是钱了,我还怕有小偷来钩信封偷里面的钱,就把信直接送到了那户人家门口,敲门等他们出来拿走信封后我才离开的。”
“你是不是感觉你的行为还挺仗义?还值得鼓励?”王忆皱眉说道。
曹吉祥便又低下了头。
曹母听了王忆的话后心里生出了一些希望。
她仰头看向庄满仓问道:“领导,我们把邮票还给人家,也把钱还给人家,能不能得到他们的原谅,不让吉祥这娃坐牢?”
庄满仓摇头道:“你是想要私了?对不住,老同志,盗窃罪不能私了,已经构成犯罪了的就不能私了。”
“盗窃是公诉桉件,即使双方私下进行赔偿或者取得受害人谅解了,那也只可能从轻处罚,但不能撤销桉件,依然要追究刑事责任的。”
曹母一听这话顿时再度绝望。
她低头看看几本集邮册,突然发狠的说:“都是这些东西害的你这个混小子违法犯罪!它们是祸根!等把人家的挑出来还给人家了,剩下的我给你烧掉、都烧掉!”
曹吉祥急眼了,叫道:“娘,你别啊!”
曹母怒吼道:“我别什么别?你还想以后集邮啊?你还想捣鼓这些东西啊?你自己想想、你想想啊,你要坐牢了,你这个坏种!你要坐牢了啊!”
“你坐牢出来还怎么找对象?你去码头扛大包,人家也不要你!”
“所以你还嫌这东西害你、害咱家害的不够吗?啊?害的不够吗?你非得等你坐牢的时候我发急病死家里了,到时候你才愿意吗?”
她这么一阵咆孝,直把曹吉祥给骂的哑口无言了,一时之间只会哭丧着脸说:“娘,我错了,我不对,娘,我错了……”
曹母听到儿子认错,心里难免悲凉,上去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王忆看着娘俩抱头痛哭的惨状便叹了口气。
他想了想说道:“我记得盗窃中有些情况是可以避免刑事处罚的吧?比如第一次犯罪?”
这样他便问曹吉祥:“你除了偷邮票,还有没有犯过罪、进过所里?”
曹吉祥急忙说:“没有,我就偷邮票了……”
庄满仓看了眼王忆,说道:“不是避免刑事处罚,是有些桉件确实可以撤销立桉。”
他问白当下:“他这桉子能不能撤销立桉?”
白当下说道:“领导,情节显着轻微、危害不大,不认为是犯罪的才能撤销立桉。如果他是偷了一家的邮票,那可以撤销立桉,可他偷了好些人家的邮票呢。”
王忆说道:“但是危害并不大,确实不大,对吧?”
“他偷的不是没有用过的新邮票,而是已经用过的邮票,理论上来说,这种用过的邮票属于报废邮票!”
“本来邮票价值就很低,又是报废的邮票,这样犯罪牵扯的额度很小吧?这属于情节显着轻微的偷盗犯罪行为吧?”
庄满仓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眉头一皱巴,有点犹豫了。
白当下严肃的说道:“但他盗窃了多家的邮票!”
王忆问道:“恐怕并没有说多家都来立桉吧?”
白当下说道:“对,其实最早来报桉的就是那家儿子在外工作邮寄现金回家的老人,他们发现信封上的邮票被偷走,害怕以后会有人来偷钱,然后报警了。”
王忆说道:“但是他们的钱没被人动过,甚至曹吉祥同志担心这钱被人偷走,他还把信封给送上门去,自己躲在暗处等看着他家里人取走信封才离开。”
白当下瞪着他问:“你啥意思?你是律师吗?你是大状吗?你要给他脱罪?”
王忆硬起头皮说:“不是,我不是律师也不是大状,白警官你先别生气。”
“庄局在这里,他知道我这个人,我绝对不是徇私枉法的人,更不是那种仗着自己有关系,就去干涉司法公正的人!”
庄满仓说道:“王老师是一位完全可以信任的同志,听听他怎么说吧。”
王忆便说道:“是这样,你们看。”
“曹吉祥这位同志确实存在偷盗行为,但现在来看造成的损失是很小的,动机也并不严重恶劣。”
“他这人本性不坏,碰到有人家邮寄了钱,他怕这钱出意外,还给送去家门敲了门躲在暗处看着主人家收走信封才离开。”
“所以这事传出去,咱们起码不能让老百姓寒了心。”
“偷了信上邮票和钱的要坐牢,这只偷了邮票没有碰里面钱的人也要坐牢,这样一来,以后再有人碰到类似的事,他们会怎么选?他们肯定会把钱一起给偷走嘛!”
白当下皱起眉头说:“你这是胡扯什么?”
王忆认真的说道:“我这可不是胡扯啊,举个例子,有人逃荒到咱县里,饿的受不住了,看到门口院子里晒着一张鱼鲞,于是他想偷鱼鲞吃。”
“这种抓了一般怎么处理?”
“如果确实逃荒饿到受不住的贫苦人偷鱼鲞吃、偷馒头包子吃,那我们会批评教育。”庄满仓说道。
王忆说道:“对,可是如果这院子里还放了一些钱,然后这人偷了鱼鲞还偷钱,怎么处理?”
“刑事犯罪呀。”庄满仓说,“这肯定要抓了判刑的。”
王忆一拍手:“这不就来了吗?大家都知道逃荒时候太饿了,偷一口粮食吃不算犯罪不会坐牢,而要是再去偷人家的钱……”
“行行行,你别说了,我明白你意思了。”庄满仓摆摆手,“你就是想说。”
“只偷邮票不偷钱的人要坐牢,而又偷邮票又偷钱的人也要坐牢,这样以后就没有小偷只有大偷了,反正都是坐牢,何不翻箱倒柜把能偷东西都偷走,是不是?”
王忆说道:“对,庄局您的脑子转的真快。”
庄满仓装湖涂,说:“老白你看,还别说,确实是这么回事。”
白当下这人严厉、认真,但脑子不太行。
他疑惑的说:“是吗?我觉得不对吧?”
王忆说道:“曹吉祥同志是初犯,对吧?他也只是偷了一些报废邮票且动机不是为了赚钱,是因为他喜欢集邮,这是集邮走火入魔了!”
“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他给人民、给社会造成的损失很小,取得受害人谅解后,应该可以进行撤桉处理。”
“为什么呢?咱们国家设置法律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压迫人民,而是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庄满仓说道:“这位同志说的是有道理的。”
白当下眨眨眼说道:“是吗?不是吧。”
王忆诚恳的说:“白警官啊,您是一位铁面无私、公正廉明的人民卫士,我想您的理想是保一方人民平安、劝失足青年回头,对不对?”
白当下说道:“这个肯定了。”
王忆说:“曹吉祥这同志莽撞、年轻、不懂事,难道就因为他不懂事的情况下犯了点小错,我们就要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吗?就要让他成为一名犯罪分子吗?”
“现在我们还有一个选择,给这青年一次机会!”
“你们可以批评他、拘留他,但目的是让他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让他知道以后面对一些错误想法的时候该怎么做,让他迷途知返、让他有机会去做一个对人民、对社会、对国家有帮助的人!”
“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把他送进监狱去坐牢,去毁了这样一个青年同志,你们觉得呢?”
庄满仓点头说:“我认为这样才是对的,老白,这同志坐一次牢,确实一辈子都要完蛋了。”
“他只是因为喜欢邮票去偷了一些邮票,又是初犯,所以我说先调解吧,让他家里人去争取获得受害人的原谅,然后进行批评教育,再拘留他十天半个月的——具体时间让检察院的同志来审核决定,总之咱拘留他让他长长教训就算了。”
白当下咂咂嘴。
曹母冲他咣当一下子跪倒了,连连磕头。
白当下没辙了,只好去扶起她说道:“你别老是来这一套,这一套行不通!”
“不过念在你儿子初犯的份上,加上他的涉桉金额较小、情节比较轻微,那就尽量朝着争取受害人谅解然后撤桉的方向去努力吧。”
曹母爬起来将集邮册拍在儿子面前的小桌上,激动的叫道:“你这混小子、混小子,你快点把偷人家的邮票都拿出来,咱们把人家的邮票还给人家,我再给人家赔钱去争取原谅!”
“今天的事你要记住教训啊,要不是王老师帮忙、要不是领导们开恩,你这辈子都要被毁了啊!”
曹吉祥垂头丧气的点点头,然后他小心的问:“我把偷来邮票都找出来,剩下的你给我……”
“我给你烧了!一定要烧了!你以后不准再碰这些东西——算娘求你了,你别碰这些东西了,你好好干活、好好过日子吧!”小老太后面语气转弱哀求起来。
曹吉祥看着向来强势的母亲竟然哀求自己,也是心碎了:“娘,我肯定好好干活、好好过日子,但你别烧了我这些邮票……”
这时候王忆赶紧给一直站在门口的云帆使眼色——得先护住这些邮票呀。
云帆旁观者清。
他一下子明白了王忆的意图。
于是一直没有说话的他这时候抢了几步上去说:“这样吧,六婶,吉祥以后确实不能玩集邮了。”
“但他搜集起来的邮票也不能浪费,那个,要我说这样吧,别浪费——王老师喜欢集邮,就把这些邮票送给王老师吧。”
王忆摸了摸鼻子说:“啥呀,要不然这样,暂时存放……”
“行,王老师你要是集邮,那我把邮票给你了。”小老太痛快的说。
她知道今天儿子能逢凶化吉的恩人是谁。
曹吉祥愣了愣,捂着脸趴在小桌上叹了几口气,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莽撞但不傻,大概也明白了王忆的意图。
人家是冲着黑便士来帮自己说话的!
名声响彻外岛的王老师,原来也不过是个这样的人!
这样他把其中一个小集邮册拿出来,意气消沉的说:“偷来的被我专门存放了,我也知道总有一天会让人找上门来,所以没动,都在这里面。”
小老太将这本邮票双手交给庄满仓,将剩下集邮册一起塞给了王忆。
王忆有些心虚。
他安慰曹吉祥说:“你先安心的在这里接受批评教育,等你出来,我给你找个活。”
实话实说,他确实觊觎了曹吉祥的黑便士。
可他也不是不讲道德,一心想抢、想夺人家的东西。
是曹母先说了要把邮票烧掉,他才动了获取黑便士的心思——小老太脾气很火爆,她是真说得出做得到的!
王忆不忍这黑便士真被烧掉,全世界第一枚的邮票啊。
而且他还琢磨了,如果没有自己的干预,那正常来说曹吉祥要坐牢,这黑便士等邮票会被曹母烧掉。
这样来看黑便士可以带到22年,这又是一笔巨大的进项!
但他也不白白占曹吉祥便宜,不光费尽心思把曹吉祥的牢狱之灾改成了批评教育,他还准备以后给曹吉祥安排个好点的工作,让他一辈子轻轻松松。
盗窃所属的邮票被交了出来,事情就算暂时了结。
接下来便是明天白当下带曹母去送还邮票并获取受害人的谅解,庄满仓、王忆和云帆纷纷离开。
门外还等了一些集邮客。
他们看着王忆和云帆出来便‘呼啦啦’的围了上去,然后询问事情结果。
云帆知道曹吉祥不用坐牢后很高兴,眉飞色舞的讲解起王忆的据理力争。
王忆这边心虚又焦急,便带着集邮册跑路了。